当她把离婚协议书摆在我跟前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话,“好,我滚!”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们面对面的谈论才刚维持了七个月的婚姻问题。
作为驰骋沙场的剽悍骆驼,我是不屑于与一只迷了路的小鸵鸟浪费时间的。
但她总是将头深埋在沙砾里,任我怎样咆哮,她擦干眼泪,依然与我嬉笑打闹。
可我又能怎样呢?她失忆了,我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一次执行货运任务时,在一株沙棘丛下,斜卧着一只小鸵鸟,她羽翼刚刚丰满个,浑身洋溢着青春的力量。只是现在她一定累坏了吧,才会这么的虚弱。
苍天,躺的姿势过于优美,沙棘果串成的精美饰品,恰到好处的佩戴在她的胸前,不时的有阳光随着燥热的风轻轻掠过,映射着波光粼粼的七色光。一霎那,我竟看的呆了。
从来,长这么大,负责任的说,我没为任何同类或异类的姑娘心动过。
美妙的悸动和羞羞的自我否认的感觉让我瞬间晕头转向,该死的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我一定是中暑了。我无力的匍匐在姑娘的身边,羞耻着、幸福着。
“嘿,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在干嘛,快把你的臭手给我拿开。”尖锐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嗡响,惊喜了我的美梦。
故作镇定的擦擦哈喇子,“姑娘,您是用聒躁机制造的吗?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啊。”
“哼,邋遢的家伙,我恨你,呜呜呜……”
这是什么画风,我咋的了,只是前蹄若即若离的扫着了她前胸羽毛的末梢,还是在风向合适的情况下。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谁稀罕碰你似的。但至少眼泪是管用的。
拍拍身上的灰尘,我高高的、气宇轩昂的低下我高贵的头颅,“朋友,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如果累了的话,哥载你一程。”
“真的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呜呜呜……不要留下我一个。”
通过再三询问再三核实,也只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答案。
都说漂亮的女人不可信,我还偏偏就信了。咋的了,她不怕,我还怕啥呢,一个四海为家的糙汉而已,又有什么好骗的。
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从此,我便带着她收货、运货,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她越来越黏我,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她都要偎着我入睡,我起个夜,她都要和我一起,远远的等着我。我出去抽根烟,她会惊醒、做噩梦。所以,我从来没离开过她。她睡不着,我会陪着她,什么都不说,只听她叽叽喳喳。她说她认得星星认得月亮也认得我,真好。
清晨,我们一起坐在露水下盥洗,看太阳一点一点的跃出地平线,看我们的影子由大到小慢慢重合。她说,她认得飞鸟认得日光认得我,真好。
时间久了,流言蜚语开始漫开,我是真的喜欢她,我无所谓。她也喜欢我,失忆的姑娘,更无所谓。
为了给她一个交待,我跑到森林民政局,请求他们给我们一个在一起的理由,请求围城向我们打开大门。
我的诚心天地可鉴,他们答应了。
这算是我为她做过的最浪漫的一件事了吧!满山的红玫瑰次第开放,我们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新郎和新娘就是一个世界。
她兴奋的像个孩子,她说她太幸运了,赶上了森林法规百年一次的更动,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我居然也信了,我们高兴的泪水肆意横流,让这漫山遍野的红玫瑰开放的更热烈些吧!
断断续续的,时间在帮她找回记忆,而她好像很排斥,我知道她舍不得。
只是偶尔听她说,胡杨,地平线……我慢慢的在整合信息,以爱的名义,以我的方式。
她是骄傲的,她当然骄傲了,鸵鸟王国的公主,朝着沙漠中东北方向的、最茂密的一片胡杨林飞去,就能飞过地平线,寻找到解开鸵鸟国民只能奔袭不能飞翔的魔咒。做为唯一一个会飞翔的鸵鸟,她的羽翼上承袭了整个家族的能量,她责无旁贷。
那时她年轻气盛,夜以继日,疲劳飞行撞上了沙棘丛。
我知道,我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离婚吧!我还是喜欢骆驼。”
“你终于还是说了这两个字。我无数次的发誓,只要你不说,我就永远不会说。”她的眼中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悲痛。
“总是要有人说的,那就我来。我是认真的,你明白。”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不信我不信。”她绝望的样子,与我,就像有无数根钢鞭在对我狠狠地抽打。
“哈哈哈,姑娘,公平起见,给你个机会,休了我!”
“为了仪式感,你要拒绝我两次,再答应。”
所以,当她第三次将离婚协议书放到我面前对我说,“我们离婚吧”的时候,我说,“好,我滚。”
我看着她朝着东北方向最茂密的那片胡杨林飞去,越飞越远,最终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沙棘果的配饰挂在我的脖子上格外的不搭,但我喜欢它叮叮铃铃清脆的声音,“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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