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柔情，也有侠骨，我是军人的妻

我有柔情，也有侠骨，我是军人的妻

上次送你走的时候，路边还有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太阳光刺的眼睛有点晕。你说等这场雪过去，春天就该来了。实际上，在我等到春天之前，又下了好几场雪，它们的颜色和送你走那天的颜色一样白。我抬头的时候，它们在树上，在房顶上，在山坡上；我低头的时候，它们在草丛里，在车轮边，在鞋尖上。现在呀，路边的树已经是初夏的模样，它们摇摆着嫩绿的叶子，在风中呢喃，这样的低吟，山水迢迢路遥遥的你一定也听不到吧。不知道下次你再回来，这些树会投给你多大的阴凉。

我们领证的日子就是在夏天，提前定好的时间是一个星期五，我坐了一夜的火车从武汉赶到你所在的部队。到的时候是星期四，天已经黑了，你还在准备各种材料，有一些还没有盖章。我半开玩笑地说，明天这证估计是领不了了。你瞪了我一眼，怎么着也得给我领了，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等所有的章都盖好了以后，又开始打听办证的流程，你说要确保万无一失，错过了明天，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因为有了新的任务，这几天就要出发去另一个地方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往县城赶，到达民政局的时候还很早，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我们拿出刚刚拍好的登记照，我却怎么看都不顺眼，想要重新拍一张，你说只要能领到证就行，好看不好看都不重要，为此还跟你别扭了一番。

我们好像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看见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走向办公室，登记处的管理员递给我们一张工本费的收据，我去收费处交了九块钱拿着缴费凭据回到登记处的时候，你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小红本上贴照片。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工作人员就递过来一对盖了钢印的结婚证，我有点懵，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从民政局出来，你说要请我吃大餐，我们挑来挑去，走进了一家火锅店，你的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领了证开心，还是为马上能吃到涮羊肉而兴奋。我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吃火锅，准确地说是第一次有时间和你一起在外面吃饭。想到吃完这顿饭我就要回武汉，而你要随时待命准备出发，菜还没有上呢，我就开始不舍了。

虽然那家的羊肉味道不怎么样，但还是一顿愉快的中餐。从火锅店出来，我们又匆忙赶往家属区，收拾好东西就该赶车了。早上还晴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刚走到国道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只能在高架桥下暂时躲避。雨势太猛，来往的车都放慢了速度，我们要等的车迟迟都不来。一道道闪电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光带，继而发出一阵阵轰鸣。我们几乎同时看见有一个山头被雷击中了，似乎还听到石头碎裂的声音。

但我明白呀，即便是这样的天气，我也不能留下来。车往市里面走的时候，天又慢慢放晴了，下了汽车，你非得绕过新华广场给我买两个烤猪蹄。你说对不住你啊，这么匆忙，但这家烤猪蹄味道不错，你尝尝。我抱着两个猪蹄子继续赶路，好在车并没有延误，晚上顺利到达武汉。你打电话给我，我听到你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醉意，你说今天领证了，几个同事一起给庆祝庆祝。当时觉得好奇怪哦，你一个人在那，有什么好庆祝的？

在我的脑海里，和你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有一次在北京，你从南苑机场出发前往部队，早上六点半的机票，所以只能前一天晚上在机场附近住下才能准点赶上飞机。我们在网上团购了酒店，就从苏庄坐地铁出发，一路上你都在研究怎么倒车，怎么去机场比较近。团购的酒店却把我们的路线带偏了，它的地方离机场其实有点远。我们又跟着手机导航往机场方向走，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街上的人很少，只有路灯车灯和招牌灯将夜晚照的通亮。

我们上天桥，过马路，路过繁荣的世纪广场，也路过清冷的住宅小道。当我们走过一间间餐馆时，才想起只顾着赶路，今天的晚饭还没吃，但为了尽快找到目的地，我们还不能坐下来吃饭。我只好收回看着那些店里闪亮菜肴的目光，你说等到了地方，一定请你吃顿好的。我们又走了好久，终于到了，放下东西便去找吃的。

那个地方相对有点偏僻，找到几家亮着灯的餐厅，但人家都准备打烊了，不营业了。我们只好放弃寻找，在一个小区附近的副食店买了两桶泡面，红烧牛肉味的，假装吃起了大餐。那次从你回来到离开，也不过七天的时间，而花的最长的时间是赶路送你离开。

有人跟我说，你现在的生活跟单身有什么区别？我想起乔伊斯在《一个人的朝圣》里写过的一句话：也许有一天你会做一件在别人看来毫无道理的事，他们会问你为什么，那时你会想起我，并坚持下去。我读到哈罗德的故事，他更像是一位从很远的地方徒步过来的老朋友，然而展现给我的并不是他脚上的水泡和伤口，而是他继续走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也有人说，你结婚比不结婚还要孤独。我又会想起周国平关于孤独的解说，在最内在的精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爱并不能消除这种孤独，但正因为由己及人地领悟到了这种孤独，我们内心才会对别人充满最真挚的爱。他也说，世上有多少个朝圣者，就会有多少条朝圣的路。每一条朝圣的路都是朝圣者自己走出来的，不必相同，也不可能相同。只要你的确走在自己的朝圣路上，其实你并不孤独。

其实哪能只有分别，我们也有过相聚。夏天去山里探望你，我们从单位走往家属区，路上漆黑一片，铺满了碎石子，穿着高跟鞋的我走地踉踉跄跄。但头顶的星空真的好亮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星星。它们在夜幕里发光，像是天河漾起的微波，让人想掬一把这天河的水扬起在空中。我们陡然放慢了脚步，数着星星一起走回了家。现在我还时常想起那片星空，让短暂的相聚变得那么美好。

不在一起的时候，我会留意我的手机有没有响，如果没有，我会猜想是不是有了任务。在一起的时候我会留意你的手机有没有响，如果响了，我会猜想是不是又来任务了。总是在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你们集合的哨声，我也惆怅过，但你身上的军装赋予了你更多的责任和担当，也让我对着挂断的电话肃然起敬。或者有时候是刚接通电话，你就匆忙地说集合了不说了，或者是点名了不说了。但有什么关系呢，谁让那么多人的心愿都是世界和平。

匆匆地你走了正如你匆匆地来，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知道这样的你不止一个，这样的我也不止一人，但，愿每一个你和我都有集合的哨声可听，也有璀璨的星空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