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常觉腹痛,食欲大减。最想吃的倒是一碗清汤牛肉面。
早些时候,并不喜欢清汤的。也许与年龄相关,吃什么必穷尽脑汁,多少得加进去些配料,由此显得富足丰盛。年轻人孜孜以求的生活方式,丰富还不够,还要浓烈,口味重,辣要辣到流汗流泪,甜得甜倒牙齿。
年轻真好,所有的声香味触法模糊不清,未来的日子像日历,打开的每一页都是崭新的。好比你到餐厅,点菜单子上每一道都是新鲜,你只有不断地经历、体验。
第一次吃清汤面在十多年前,是母亲煮的。
我连续发了约一个月的疟疾,每天临近中午时就发烧去医院输液,午饭没有胃口。一次下午输完液后烧退了,感觉到饥饿,自己又不会做饭只好忍着。被母亲知道后,她大骂一通。但还是洗手到厨房去了。
厨房里飘出油炸葱花的香气,然后是煎鸡蛋的香气。“滋啦———”是热锅中加入了冷水。
那一刻我无比欣喜,迟钝的嗅觉变得灵敏,闻香识味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平常母亲也这样做饭,我就没有这么热切地盼望着水被煮沸,等待食物的成熟何其幸福!
这一种等待并没有花费比平日更多的时间,一碗清汤面很快盛好了。面条很素,白色的汤,煎蛋金黄,上面浮着金黄的葱花,细细碎碎的,我没有数清就把汤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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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亦是一种悲哀,急匆匆,浮躁地赶路,忘了照看身心的感知,一切都经历过,一切又似乎不曾发生。
清汤面算得什么,何地无之?中间大概近二十年我到各地去,当然尝各地特色小吃,更不会使我有心刻意去找寻。朋友也常劝我多尝试几种口味,咖啡、奶茶、火锅,我也都去尝了。不肯吃肉的人,爱上牧民红柳枝烤的馕坑肉,有时不吃馋得紧。
后来睡一整天出去觅食,发现满大街的餐饮店关门闭户,竟无可吃。恍然记得时差原因并不到饭点,翘首看了好几条街,才找到苏氏牛肉面的店铺,“24H营业”的标识牌闪烁着,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维族小伙子袖子挽到肘部,一团醒发好的面在他手中被拉扯,被摔打,花样似的在空中翻转,最后拉成细细的面条。
吃的时候才发现,一整碗面条只有一根,害我吸溜了半天也没吃到头。那样子很滑稽,孙猴子第一次吃面条时可不就是这样吗?一根面条夹不起来,起身,站在板凳上,趴到桌子上,终究还是没夹起来。一众客官捧腹大笑。
没有人笑我,我被自己逗笑了。其实吃用之中仍有诸多乐趣,终究是我们自身忘记了。囿于社交应酬,安静的享受变成煎熬,一场场饭局下来,身心俱疲,哪有人愿意回味,更不会去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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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们吃什么并不重要,有人说重要的是和谁吃。也许不仅如此。我们投入到哪里,就在哪里得到回馈。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把品尝食物当作一种仪式,慎重耐心地给予一餐一食该有的时间。
渐渐地爱上粗茶淡饭,只是因为一粥一饭中有对日子的深情。以前与一友对饮,畅谈之后,他说“感觉到醉了”。不是醉了,是一些蠢蠢欲动的情绪把我们熏染,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昨晚到车站仍是只点了清汤面来吃。赶车的匆忙,以及短暂的离别,对下一步路途的忧虑,使我并无细品的兴致。虽则上面漂了几片牛肉,撒着细碎的葱花,味道并不好,到底只是“形似而神不似”了。只把汤喝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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