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外婆记在这里

妈妈说她16岁就开始做服装生意了，外公的豆腐脑做的好吃，十里八村都知道，这是养活全家八九口人的营生，就靠这个扁担了，一头挑着装豆腐脑的缸子，另一头挑着木制的调料盘，比挑水能重些，扁担压弯了外公的背，听妈妈说外公很严肃的一个人，就连我爸都怕外公。妈妈除了卖衣服之外，还帮她年迈的父亲卖豆腐脑，由于路途遥远，若是遇上庙会，就得将豆腐脑抬上去，路况也不好，真是山路十八弯，越过几条河道，还要上几个坡才能到。虽然家贫，但外公从来不欠任何人一分钱，与外婆勤俭持家，养活着7个儿女。

岁月催人老，一晃几个孩子结婚的结婚，出嫁的出嫁。外公身体不好，身患顽疾，母亲在那个年代，卖衣服比外公卖豆腐脑的钱能来的稍微容易一些，多一点。母亲卖到的钱，第一时间就是给外公抓中药，一大包一大包的就这样给外公买，虽然减轻了外公的痛苦，但始终没有挡住病魔的发展，妈妈说当时她就用架子车拉着病重的外公，赶往离家很远的诊所去给外公救治，妈妈紧紧的握着架子车的两个扶手，将磨的不成形的攀绳挂在肩上，低着头拼命的向诊所赶，母亲知道外公可能凶多吉少，边走边拧过头哽咽的叫几声爹，爹？……妈妈生怕外公睡过去。医生还是给了话，说时间不多了，让拉回去照顾，妈妈是把眼泪咽在肚子里回来的。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外公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的妻与子。七个孩子啊！虽然个别有成家的，还有几个都没成家，这些重担从此要压在慈祥瘦弱的外婆身上了。

贫穷限制了很多，很多，如果有钱，条件好的话，外公不会早早离世。

车到山前必有路，几个儿女相继都成了家。小舅是最后结婚的，自从我小舅结婚后，我经常怕去外婆家，因为我怕这个舅妈，她性格很古怪，说不上来的感觉。外婆也是很小心翼翼，年少的我也是看着大人的脸色行事，不敢多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外婆跟着小舅过着，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甚至比黄连还要苦的多！但外婆始终都是善良的，忍受着家里的鸡毛蒜皮，时间长了，鸡毛蒜皮便成了硬伤，实在待不住就来几个女儿家住几天。这些家长里短只有给自己的女儿絮叨，久而久之，妈妈都听烦了，关键母亲无能为力去干涉太多娘家的事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都会骑自行车了，知道外婆在家不好过，我就骑着一个加重二八自行车，摇摇晃晃的就去看望外婆，每每到了门口，先悄悄的扒门缝看我舅妈在不，如果没在更好。我就像做贼一样溜进去，如果门是关着的，我就会推倒门槛爬进去。

外婆的房子不大，但十分整洁，土炕上铺的很平整，炕上的黑色木柜是外婆最大的最珍贵的家当，磨的发亮。每次去看外婆，外婆都会揭开这个炕柜，给我拿芝麻饼干吃，我看到外婆是把它包了好多层的。

每次去就会给外婆揉肚子，捏指头关节，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捏？以为老人都是这样。其实，那时候，外婆已经病了，她可能觉得我揉会她就能缓解一下吧！

七个儿女各有各的家，好像谁都顾不上谁。外婆和舅妈的矛盾从未停止过，是我小时候耳朵都听的起茧的难事了，谁也没办法。舅妈像个猛兽，谁去说事就打谁，乱咬。可是，欺负外婆这情况不能不管，管又管不出个名堂。

等我11岁时，外婆身体出现了大问题，或许她老人家隐瞒已经很久了，直到出现症状，才告诉了儿女。由于80年代那会，家境贫寒的也多，都尽她的微薄之力给治疗着。外婆知道药贵，熬过的中药渣子，不舍得倒掉，又倒在一张纸上，嗮干再煎。

外婆的病情时而轻，时而重，几个女儿轮流照顾。我放心不下，放学后我就骑着自行车去看外婆，外婆见我来了，还要给我做饭，我已经看到外婆呼吸声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了。我拉住了外婆，让躺下，我来做饭。由于我小舅结婚，外婆被媳妇欺负的连厨房都要抢占归她，外婆就在后院的窑洞里搭起了锅灶，虽然很寒酸，但永远都是干净的，我不知道外婆还能活多久……这样的情景，印在我这个初中小女孩眼里，又是何等的无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拯救我的外婆？外婆太可怜了。

不久，外婆病情到了晚期，女儿们有提出接到她们家里去，外婆说她不能死到女儿家里，让人笑话。

家里四分五裂的关系，让外婆在生前都给女儿交代孝布在炕柜下压着，如果她死了，就把这些孝布拿出来，给大家都带上。我的妈妈哭了，妈妈拒绝了外婆的想法和担心。难道夸张到这种地步吗？我难以想象。妈妈说，外婆担心不要为了买孝布出钱而弄得乌烟瘴气。

听到这里，我悲痛啊！外婆终于走了，离开了这个受尽折磨的日子，这样活着，真的不如早点走。

有句话叫入土为安，可那天风雨交加，泥泞不堪的路面，给抬棺材的村民增加了困难，都穿着泥鞋，一滑一摆的往地里抬着，稍有不慎就会倒下。披麻戴孝的儿孙都在棺材前头，女儿们和其他亲戚都在棺材后跟随，哭声和唢呐声混为一起，都头低着捂着嘴，谁也看不到谁的眼泪有多少，也听不清孝子们的哭声有多伤心？

银发苍苍上盖着蓝白色格子头巾，一身黑色粗布衣，盘扣虽有些毛边，但清清楚楚的扣在一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深红色的凳子上，慈祥的微笑着。这是外婆唯一的一张照片，然而挂在了我们家。

  我把外婆记在这字里行间，人生就是一趟单程车票，走的每一步都算数，生而为人，善待亲人，不要让后人再叹息。

作者简介：苗青，陕西宝鸡人，自幼喜欢美术和写作，现在是名美术老师，人最幸运的事是干自己喜欢的事，顺便有些收益，足矣。与简书结识多年，机会是就留给有准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