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这种小孩子才有的习俗,如今已经绝迹了。
一到夏季,整个淮北平原都被成片成片的麦田包裹着。远远望去,似乎已经到了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笔直又金黄的麦子,安静地伫立在大地上放哨,尖尖的麦梢对准敌人,时刻警惕着。
没几天功夫,一望无际的麦田,经过庄上劳力的操刀,割的就只剩下麦茬儿了。平整的麦茬儿还好,踩上去,直接发出细响后,就蔫了倒下了。要是碰上斜尖儿的麦茬儿,小则刺穿鞋子,大则直接被麦茬扎了脚,流血是不可避免的。
赵穗儿是我们庄上的孩子,跟我同龄。小时候,我俩经常一起去拾麦。
他小时候是一个拾麦标兵,经常是一个人带着十几人队伍,一起去田野上拾麦子。小伙伴们特别听他的话,他说去哪,小伙伴们总跟着去哪。不过说也奇怪,赵穗儿带我们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囫囵收麦子的地方,遗留下来的麦穗多,每次收完回去,袋子里面都是一捆一捆的麦子。看的出来,那些麦田的主人应该都是一些糙人,不爱惜粮食。我们管不了这些,只要麦田里面有多余的麦子,那么,半天的时间我们都会在地里忙活,一群人高高兴兴的,满是惬意。
拾麦子也有时间规律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下午三四点钟出发,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归来。上午,地里面有露水,湿气重,拾的麦子还蘸着水。而到晌午回去的时候,天气比较炎热,身体上吃不消。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已经不那么毒辣了,正好适合出发。而望着晚霞,乘着晚风回去,则会给疲惫的“劳作”一丝丝慰藉。
不过天公有时候并不垂怜我们。有天下午,赵穗儿带着我们一起去田里拾麦子。我们十几个人一人拿着一个尼龙袋子,浩浩荡荡,去往麦田扫荡。一路上欢声笑语,空气中除了麦香的味道,还有微风。走在田埂上,每个人的脸蛋都被微风轻轻抚摸过。
赵穗儿这次走的有点远,跑出了庄子七八里地。不过小时候,大家的意见的确都是那么一致,没有一个人担忧跑的太远会出现什么问题,相反,大家都很兴奋,都在认为自己是在干大事。
到了外庄,赵穗儿和大家都乐坏了。原来出了庄子才发现,别庄的田地里面散落的麦子竟然比本庄的要多。不一会儿,眼前的田地里满是十几个忙碌的身影。过了没一会儿,每个人的尼龙袋里面都已经是装的满满的,沉甸甸的。可是眼前地面上,除了我们这十几个小伙伴之外,在田间那头,分明也有几个人在,远远望去,貌似是在低声嘀咕着。
突然,有一个大个子的孩子走了过来,问了问我们是跟谁一块过来。当时大家还比较兴奋,以为在外庄交了新朋友。大家都一致指向赵穗儿。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那个大个子男孩一句话没说,直接朝着赵穗儿的头打了一拳。这下可把赵穗儿激怒了,他还手给了大个子男孩一拳。后来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他们不待见我们这些跑到外庄上拾麦的,那是他们的庄子,他们有控制权。赵穗儿当然不服气,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到外庄拾麦了,凭什么!最后两个人扭打在一块,撕扯着。
大个子的小伙伴在旁边看着,不知怎么好。我们这边分工倒是比较明确。几个人负责看守好尼龙袋里面的麦子,几个人在观战,还有几个人在旁边喊着口号,在加油助威。撕扯了一段时间后,大个人的小伙伴们开始拉架了,最后把他们俩给分开了。这时,我们看到,赵穗儿的脸上被挖出了血,一身都是麦渣。而那个大个子男孩,脸上都是被手抓过的痕迹,印痕特别深。看着赵穗儿,大个子男孩说了句,你等着,我回家去叫我爸爸来。带着他的那帮人直接回去了。
这时候,赵穗儿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背着尼龙袋直接就跑走了。一路上大家都很兴奋,特别佩服赵穗儿的能耐,感觉特别厉害。路走到一半时,变天了。天上乌云密布,风刮的是越来越大。不一会儿直接就起雨了。
雨一开始下的就很大,没有一点儿雷声。到后来的时候,打了几个响雷,把大家给吓坏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胆子真的是很大,在空旷的田野里冒雨奔跑,一点儿也不怕那么凶悍的雷电。雨越下越急,走在麦地里,脚上满是泥泞。大家不得已,只好沿着田埂上走。赵穗儿的脚突然间被麦茬扎伤了,走起路来,有些踉踉跄跄。大家一个一个换着,架着赵穗儿回到了家。
回到家时,天空放晴了,晚霞黄的出奇,在云朵快速移动是,有阳光斜射到挂满雨水的小树林中。就那么一刻钟,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小树林旁边就是赵穗儿的家。我们把赵穗儿送回家之后,听说他爸爸把他打了一顿。
间近傍晚时分,西边的晚霞由黄变红,最后隐了下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小树林旁房子里,这时却传来了父子的笑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