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认为最能给人难以抗拒之苦的,就是头顶上的大太阳!是的,冬日里蔫蔫的,并未给予我们多少温暖,如今夏日里倒是彻底释放出一种火辣。抬头想给太阳一个恨恨的眼神,但只能作罢地对眯一下。瘦小的我无畏地奔走在广袤的麦田,身前身后尽是热浪翻滚······眼看着一小堆麦子慢慢耸起来,一双肥胖的大脚突然稳在了麦堆前,这双脚有着我无法比拟的肥腻,它和麦田的接触无比鲜明地衬托出了土地无奈的贫瘠。一股好奇鼓励我抬起头仰视:破旧洗白的浅灰色长裤黏在粗壮的腿上,浅绿色衬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汗味,一双细长的眼睛正严厉地瞪着我。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危险正在逼近:一名身高年龄高于我的大婶正在冲我散发着明显的敌对信号,但是,我却意外的从容不迫。
“有什么事?”我故意大声说。
“麦田是我家的,你拾的麦子都得留下!”她几乎恶狠狠地冲我低吼。
“这是我拾的!”这时,浑身的汗水给了我无比的勇气,让我从内心深处涌动出一份深深的委屈和不甘的力量。
“今天你要是不留下麦子,就别想走了。”大婶继续她的施压,声音中透着一种势在必得。
这时,我转向麦堆,沉默中将目光直达麦穗的饱满,头顶的烈日依然炙烤着大地,偶尔的一缕风在收割后的麦田中找不到依存,很快消散。空旷的田野间,我的身躯仿佛是从云端处俯视大地般,蓦地犹如蚂蚁。我挪了挪脚,蹲到麦堆前,八岁的小小身体蒸腾出所有弱小生物与生俱来的挫败感。
钉在一旁的大人,略有不耐烦的微嚷:“你要是留下麦子,现在就可以走了。”
走?留下麦子?徒手而归?凭什么!素日里怯怯的我仿佛终于找到了不平凡的战场,骨子里的韧劲儿、不屈劲儿都想挤出来,宁愿迎着陌生、撞开恐惧,彻底拉练一下。我此时不战,对得起迎暴晒、耐毒热,独自在炎夏午休偷偷跑出来拾麦子,以证明自己不比邻居男孩子差的拼劲儿吗?总之,我不要被取笑弱,不要以妥协自我的方式获取关注了!抛开这种低级方法,现在我的敌人是面前的大婶儿,我要采取高级迎战术了。
麦子不让我带走,那我就把它留下!于是,我迅捷地抱起那堆麦子,飞快地边跑边挥洒开手中的麦子,任它们恢复自由重新散落大地。这时,我的飞奔犹如热气球的起飞,入眼之景随之变换,愉悦值随之剧增。太阳的热辣仿佛隔在了外太空,耳畔的风声拥我欢呼,麦子的散落也收获了一种兴奋,我身体的热度感知降低。我只听到大婶儿发狂似的怒吼声,吼的字眼好像自动逆我而行。这时,我绽放出了八岁女孩最胜利的笑容······
我努力晃晃脑袋,原来小时候那个倔强的我又来提醒我。我醒醒神儿,盯着窗外恍然大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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