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上午九点差几分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雷暴雨,霎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不一会,龚映雪浑身湿漉漉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以往内卷悬空的空气刘海此刻一绺一绺地贴在前额上;头顶残留的雨水顺着刘海淌下,在脸上蜿蜒成一条条小溪;眼皮上五颜六色的亮粉已是稀稀落落。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射向她。
没有了亮粉的龚映雪眉目清新,别有一番韵致。
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罗子扬走上前去:映雪,今晚有徐帆老师的话剧,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你不是说我长得象山妖?我怕吓着徐帆老师。”龚映雪眉毛一挑,老实不客气地说。
罗子扬讪笑着退下阵来,其他人一阵哄笑。
过了几天,黎总宣布由郁风担任一个月以来悬而未决的翻译室主任,薪水上浮10%。
“沐沐,你男朋友我是很优秀,但是逾越一些资历已有几年的老译员而直接升任主任,这里面别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管它呢,有令你就受,有官你就做!我也弄个主任夫人当当!”
我嘻嘻哈哈地根本没当一回事。
某日午后,郁风到茶水间去冲一杯咖啡,老远就听见龚映雪在打电话:“妈,你是不知道,郁风这个人气质冷冽,我近身不得呀。”
看见郁风,龚映雪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她掩嘴小声对着话筒说:妈,我不跟你讲了啦!我要有事了。说完,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
龚映雪的妈是谁?她要近我身这话是几个意思?一下午,这两个问题始终在郁风大脑里盘桓。
联想到上次龚映雪挤兑罗子扬的事,他决定找他问个清楚。
“子扬,下班后你留下来一会,我有事找你。”
临下班前,郁风敲了敲罗子扬的桌子。
“主任,你找我啥事?我一定不打折扣地完成。”
罗子扬比郁风早来一年,郁风没做主任时他私下都没跟郁风讲过几句话,但此刻他双眼里透着谦卑。
“你和龚映雪?”
“哦,她妈看中我了,然后我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妈是谁?”
“她妈是黎总呀!”
所有的疑问在那一刻都有了解答。难怪黎总会把他喊到办公室却笑而不语;难怪黎总会把龚映雪安排到他的对桌,还让他多多关照她;难怪黎总会升他的职、加他的薪,弄半天原来这是请君入瓮呀。
“那你和她后来?”
“如你所见,从她来翻译室的第一天起,她没有一天是不化妆的,天天眼皮上就好象趴着许多五彩蚊子的干尸。或许有的人化浓妆会很好看,但是浓妆是真的真的不适合她,看上去老气可怖。记不得是哪一天,我说她长得象山妖,她气得再也没理我。”
换了口气,他又继续说道:“直到前几天她被雨淋湿后露出本来面貌后,我才想到她好象是有意把妆化得那么乖张。”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郁风追问。
“据说黎总的老公前几年得了渐冻人症,这种病最后不定啥时就会死于心脏衰竭,因此他很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唯一的爱女谈婚论嫁。大概是从前年起,黎总每年都会在译员中挑选一名她中意的译员和龚映雪交往。龚映雪内心很排斥这种拉郎配,但她又很爱父亲,也希望父亲能够不留遗憾地走,所以她就和黎总提了条件:她得和这个人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合得来才成婚。她有意打扮成这样可能是希望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吧。而不仅仅是为了她的财、她的颜。”
“所以?”
“所以她就空降来了我们口译室呀,我是黎总物色的第二个对象,你是第三个。但你从来看不到她参加过任何一次口译。”
“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要不是有时别的译员来找她请教问题,我还不知道她业务水平如此出色。”郁唯直言。
“她是一级自由译员。黎总曾经让她到我们公司任职,她不愿意。她在同传界是很有名气的,有“小张璐”之称。”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郁主任,你福气了,不日即可一步登天。我已经白白错失了良机,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把握什么呀我就把握?”郁风回去把这一切告诉我时,感到很可笑。
不过他想,随你们怎么折腾,我就不入瓮你能咋地?大不了这个主任我不做就是了。
龚映雪似乎是真的喜欢上郁风了,有事没事会用滚烫的目光瞟他,他只当作没看见。
郁风人聪明,上班没几个月,已经从交传进阶到同传了。
他的心理素质也很过硬,再大的场合也不怯场,且翻译自如、稳,留白一般都在2秒左右,很多通过翻译公司跟他合作过的客户都对他很满意,因此,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在业界积累了良好的口碑,黎总对这个得力干将很是满意。
不久,公司接到一个大单,同传一个高规格的商务会议。对方是美国一个珠宝界的巨佬,深谙中国文化,尤其偏爱中国诗词。所以客户提出能否派一个在古诗词方面有比较好的素养的译员。如此投其所好,成功签订合同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为了不弄砸客户的会议,尽可能翻译出美感,黎总决定由郁风和龚映雪合作完成这次同传。
这次合作,使得郁风和龚映雪双方都对彼此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龚映雪无愧于她在业界的美誉,其举止大方、着装知性优雅、语速不疾不徐且发音清晰、地道。对涉及到古诗词的方面更是除了达到了信、达、雅之外,还翻译出了古诗词特有的美,引得巨佬连连颔首。
郁风也毫不逊色,直译和意译转换自如,总是能把客户潜在的意思表达得恰如其分。他浸淫古诗词多年,翻译起来也是毫不费力。
会议结束后,郁风发现龚映雪也没那么讨厌了。其实也不是讨厌啦,主要是他有我在先,龚的殷勤他承受不来而已。象她这样一个才貌俱佳的可人儿,如果没有我的存在,郁风应该是很容易爱上她的吧?
我不知道我这样揣测郁风到底对不对,反正我就是抑制不住这样想。
经过这次合作,龚映雪深深折服于郁风,芳心彻底大动。她决定了:就是郁风了。
她专门包了一间咖啡厅,对郁风热烈表白:“郁风,我爱上你了,你给不给我喜欢?”
“不给。”郁风想也没想,一口拒绝。
“为什么呀?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龚映雪不明所以地问。
“恕我无可奉告!”郁风拂袖而去。
我知道郁风是想保护我,他从来不想我被这些破事分心。我曾开玩笑地说要去他的公司宣示主权,他摇头说不必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由他一个人处理就好。
所以现在郁风就如同一只小羊,置于黎总和龚映雪的虎视耽耽之下。
“妈,这个郁风,我驾驭不了他,他冷得像一块冰。这次你可别批评我,我是想把他转化为你女婿,不过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及万分之一。”龚映雪向黎总诉苦。
“慌什么?映雪,我自有妙计。过几天我来安排,你依计行事就是。”
黎总不愧是老江湖,一派胸有成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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