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何因何故,循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来到了一片荒草原上,让我松一口气的是,在荒草萋萋间,还能看到一条隐约的路,我于是决定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我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来路,也不知道终点,但只要把我放在一条路上,我也不挑拣路的好坏,前面只要还有落脚的地方,我就能不管不顾地闷头往前走,这是我的优点,恐怕也是我的缺点。
我走在隐约的路上,周围各种知名不知名的草要有齐腰高,风一刮,荒草原上起了波浪,这番辽阔的景象却使我有些惶恐,草这么深,里面藏着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是猛兽,或者是蛇鼠,或者是黄金……好的坏的我是都不敢跑出路去看看的,我无锋利的爪牙,无蜂尾的毒针,能平安走到这,全靠我这份谨慎小心……
渐渐的,风停了,炽热的太阳移到了头顶上,晒得我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滴,我正精神萎靡的走着,前面路上一声呻吟唤醒了我。
“是谁?”我踮起脚来喊道。
“救命……”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救命?听了这两个字,我更加小心了。说实话,我自己并没有因为救别人的性命而遭遇过不幸的事,可谁叫人是一种经验动物呢,人能进化到如今的食物链最顶端,全靠这种经验的传承,比如团体协作更容易获取食物,又比如解放双手更加有利于生存,当然,经验也会过时,旧经验在老去,新经验在诞生,我脑中在今日就刚刚凭空获取了一个来自其他人类的新经验——不要救助路上的陌生人类。这个经验很宝贵,你猜不到为了总结出这个新经验,有多少人因为救助他人而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但是,基本与人交往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我走上前去,与他说两句话应该无妨。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隐约的小路上,又走了几十步远,才看到躺在路旁草间的一个老人,他黑面白须,瘦脸上爬满皱纹,嘴角叼着一根无名草叶,正躺在那里哎吆呢。
“你是谁?”我离着他两丈远,警惕着问道。
“我是神农……”老人说。
“神农?不认识……”我疑惑地搔搔头,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继续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尝到了一颗毒草……”他回道。
随着它嘴一张一合,他嘴角残留的草叶也跟着震颤起来。
“那怎么办?”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问道。
“毒草百步之内也许就有解药,你去方圆百步内帮我寻寻,看有没有开着小白花、小黄花的植物,这种一般就是解药……”说到这,他叹一口气,“这次毒性发作的太快了,否则怎样我都不会麻烦你……”
我踌躇着,抬头看看周围百步,远处荒草深处倒是的确有几朵白花、黄花,我叫道:“啊!找到了!”
他的眸子里顿时显出生命的光彩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道:“那请你帮我采几朵过来吧!”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下了决定,狠心道:“不行!那边太危险了!”
他的眸子的光立刻黯淡下来,喃喃道:“不行么……”
我拒绝了他的请求,自己也觉得有些脸上无光,就要绕过他,继续往那未知的前路去,哪知他又叫住了我。
“唉!你等等!”
我停下脚步。
“那你帮我个不危险的忙吧……”他说道。
我依然带着警惕,问道:“什么不危险的忙?”
他说道:“你不敢进荒草深处是对的……我们是几十个人一起出来的,一路走,一路尝,有时候尝到无毒的苦草,有时候尝到毒草,我的同伴们有的被草里窜出来的猛兽一口咬断了脖子,有的被小毒虫钻进了身体里送了命,有的吃到毒草一命呜呼……只有我,有幸尝到过一颗仙草,坚持到了现在,但仙草的药效也逐渐丧失了,我今天倒在这里是注定的事……我们一路走来,尝出了一些草的药性,记了下了,这是用我们几十个人的性命换来的,不能丢了,给你……你帮我们带到有人的地方去,帮我们告诉他们……有些草能害命,有些草能救命……啊啊啊!”说到这里,他突然惨叫起来。
我大惊,叫道:“你怎么了!”
“毒草……毒性……发作了……啊……呃……”他呻吟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竹片,朝我递来,“这是我们记的东西,带出去……带出去……最后害死我的这种草,草叶承锯齿状,草茎根部有黑纹,这个你记在上面,我现在肚肠如绞,就叫……啊!就叫……就叫……断肠草吧……啊!”
他突的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眼睛一瞪,舌头一伸,嘴角、鼻孔、耳孔一起流出黑血来,头一歪,不动了。
“神农!神农!”我叫叫他,他仍然一动不动,我确定他死了,这才拔了旁边一片我认识的宽大的无毒的草叶,垫在手掌里,伸手去拿他手中紧攥着的竹片。
我把竹片拿过来看,上面斑斑点点,全是一些风尘与血迹,刻在上面的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歪扭潦草,一看就非一人所记,非一处所记。我看看躺在旁边逐渐失去温度的神农,想了想,还是把草叶垫在手掌里,为他阖上了双眼。
我将竹片用宽大的草叶包起来,塞到怀里,这才抬头,见日头已经西移了,忙不迭地迈开步子继续赶路。
孤孤单单走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仍然不知道,但自从怀中有了那片被包裹着的竹片,我的心倒定了下来,赶路不再似前面那么张皇。
长路漫漫,苦了我的脚底板了,但我想,总要走到有人的地方把怀里的竹片交代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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