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马贼王（2）黄口小儿丧父哀
“娘!你看看我今天的收获!”我提着兔子兴高采烈地走进家门。
“刻儿回来啦,今天没摔着吧?”我娘放下手中晾晒的衣服,笑着接过兔子。“刻儿长大了,能给家里加餐了。”
我开心的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我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别夸他,老黑皮家的孙子今天猎了只小山猪,他这逮的算什么东西!”他慢悠悠地跟着我,肩上扛着鹿,虽然语气不佳,但眉头间的得意完全掩盖不住。
“刻儿这不是第一次去打猎吗,以后进步空间还很大呢。来,擦擦汗。”我娘拿出汗巾递给我,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老胡家的小子第一次去打猎的时候连只麻雀都没打回来,你做的很好了。”
“哪有跟差的比的!你啊!就是太宠他了!”我爹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然后叹了口气。“你去阿源那边看看,随便把这只鹿给他家送去。”
我偷偷地对着我爹做了个鬼脸,喝了两大碗水,扛起那只鹿,然后向外跑去。“娘!我去找阿源玩了!”
“别忘了回来吃饭!今天煮了长寿面!”
今天是我十岁生日,我们村子每个男孩到了十岁那天都会参与打猎。村子田里收成总是不好,因此粮食短缺,不得不组织男丁去进行狩猎活动。打回来的猎物除了作为自己的粮食还让女子去山下的集市贩卖,换些米粮蔬菜。
“阿源!我今天猎了只兔子!”我把鹿往他家院子一丢,不住的炫耀今天的战果。“你教我的那个陷阱真好用!我刚往洞里丢石头它就落网了!”
“哈哈,那个陷阱其实很简单。狡兔三窟,主要起到作用的是兔子的警戒心,你封住了它的退路,它只能自投罗网,该死的要死呀。”一个少年头发微卷,浓眉大眼,厚实的嘴唇像云游商人偶来我们村贩卖的香肠,他笑着把地上的鹿举起来看了看。“老华叔还是厉害啊,成年的雄鹿也能一箭射穿膝盖,不然肯定没办法这么简单的捕获。”
“我以后肯定会比我爹更厉害!那这只鹿咱们怎么处理?老样子吗?”
“嗯,动手吧,可惜了这么完整的鹿皮。”阿源从柴房拿出斧头,往鹿腿砍去,“动作快点,我娘估计要回来了。”
“好,你娘什么时候才肯收我爹的东西啊。”我跟着从柴房拿出柴刀,开始把鹿分解。
“不知道呀兄弟。”阿源撇了撇嘴唇,两根香肠好似挤成了一根。“估计在我娘心里的疙瘩解开前,是不大可能了。”
阿源是我最好的朋友,比我年长一岁。他爷爷是我们前任村长,也是村子里唯一组织猎到过熊王的人。那次狩猎是村子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围剿,这只熊王抢走了太多我们本可以捕到的猎物,落单的村民甚至也成为它的腹中之食。
听我爹说,为了猎杀这只熊王,全村的精壮男子准备了三天三夜,在林中布下了二十多个陷阱。老村长精心挑选了十八个老练的猎户,带着最精良的装备开始了这次狩猎。
他们在活兔子的脖子系上长长的细绳,再在兔子身上涂满新鲜的蜂蜜,然后放生,不近也不远的跟着,用它们引出熊王,发现熊王后不断地用弓箭骚扰,标枪投掷,并轮流休息。熊王进一分,他们便退一分,熊王退一分,他们便穷追不舍。五天后熊王的体力终于被弓箭标枪陷阱耗尽,最后掉入在鹿栖潭准备的陷阱,被土坑里的竹刀万剑穿心,再无反抗之力。
聪明的猎户知道这种兽精会假死诱骗,这两天熊王也用过此计,都被他们后续的弓箭给射起,继续逃窜。但没人想到这个畜牲跌入竹刀陷阱后还能苟延残喘,我爹上前查看后以为它已经丧命,便呼喊同伴过来,谁知熊王竟挺身而起!我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阿源他爹一把推开,我爹虽然没事,但阿源他爹却是吃了熊王一掌,胸骨被熊王拍个粉碎,没了人气。
这十七人扛着熊王跟阿源他爹尸体回村子时,人人泪痕未干。但看到熊王尸体的村民,无不喜笑颜开。老村长在村口迎接他们,看到此景,却是毫无表情。我爹跪到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出事情经过,他摸了摸我爹的头,说道。
“不要愧疚,这都是命。”
后来围绕熊王尸体的分配,这十七个人也起了剧烈的争执。我爹主张交给老村长全权处置,但其他人不同意,每人都认为自己出了相当大的力气,不该一无所得。他们去老村长家理论,但被老村长一句话给打道回府。
“你们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儿子的命,用头狗熊来偿,过分吗?”
老村长得到了熊王的一切。
阿源他爹头七那天,这个老人披着熊王皮斜靠在灵堂的墙上,仿佛睡着了,但是始终没松开手上的酒碗。我给阿源他爹上过香后路过他身旁,他身上浓烈的酒气近乎让人以为他醉死了。我出于好奇碰了碰他,他突然睁开眼,那本该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毫无七旬老人的老态,炯炯有神杀气凛然,仿佛藏着一匹狼。
阿源他爹头七过后,阿源爷爷将熊王的血跟药材一并煮沸放在一个大桶里,让阿源泡在里面。阿源的娘在桶旁一边哭,一边往桶里不断的续着药水。阿源的哭喊半个村子都听得见,但没有人能站出来维护他一句。因为其他人在这次狩猎中没有失去儿子,没有失去丈夫,也没有人失去爹。
那年,阿源五岁。
他被熊王血洗出了钢筋铁骨,熊王胆熬的汤令他力大无穷。他六岁那年就可以跟成年人扛一样重的猎物,八岁那年就可以独自外出打猎,并且从不失手。老村长年轻时是我们村子最出色的猎人,他把一切的技艺都传给了他们这脉最年轻的男子汉。
我们还不被允许外出打猎时,总是缠着阿源,让他教我们分辨动物的脚印,教我们把耳朵伏在地上判断声音的距离,教我们哪些树洞里藏着乌鸦的宝藏。他也乐此不疲地告诉我们他每次外出的见闻,有时还会带些他娘晒干的肉干给我们。他娘晒的肉干使用的调料全村独一份,又香又辣,不仅能解饿,在深夜野营时还能驱寒,对我们来说是最棒的零食。
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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