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逃荒
作者 吴语
第一章 离别饥寒夜
破庙外，风雪呼啸如狼叫，小和尚仿佛跌入冰窟窿，尽管他浑身冰冷，但他实在太困了，就本能地紧缩着身子卷成一团，裹着破棉被，昏昏沉沉入梦。
他发现自己重回孩童时代，赤溜着两腿，跟邻家小女孩婉儿，一前一后爬一座陡峭的山峰，仅有手板宽的陡陡斜斜石梯路，尽头在日头灿烂处，不见边际，两边悬崖，稍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在前婉儿在后，一直爬啊爬，直到日落西山，也不见尽头。如血的夕阳照在婉儿水嫩的脸蛋上，她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掉在她那双白净如豆腐的大脚板上，他最喜欢看她的大脚板，那大脚板白白嫩嫩的，他真想捧着她豆腐般的大脚板亲亲。
当他们爬上山顶时，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白云中若隐若现，一群宫女簇拥着头戴皇冠，身着华丽服饰的婉儿。婉儿已长大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他裹一袭粉红衣裙，宛若披一身晚霞。而他自己则黄袍加身，如花似玉的宫女陪伴左右，一群大臣山呼“万岁”。他一脸灿烂微笑，向大臣和宫女们挥着手，并颁布一道圣旨：腐败无能的蒙古王朝灭亡了，政权已经回归我大汉民族！从今以后，女人不必再裹小脚······
突然一声哗啦声响，堵破墙洞的谷草脱落，惊醒了小和尚的美梦。
寒风如饿狼般咆哮着，风从破洞灌进来，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浑身刺骨地疼痛，他紧裹着破棉被，摸索着好半天，才摸着一团烂棉絮，欲塞住灌风的破洞，刚塞上，一松手又落下。透过墙洞，他看见外面一片银光，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着，缠绵着。他细细回味刚才的梦，却再无法入眠。他憎恨这个让他饥寒交迫的大元王朝，他多想如河南的红巾军头领一样，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然，现实却如此残酷无情，他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小和尚，卑微而低贱，如一只小猫小狗。他没有朋友，他不敢跟任何人说，他想推翻无道而又摇摇欲坠的蒙古王朝，但他怕惹火烧身。
灾害连连的岁月里，庙子里也同样没吃喝的，师父要大家散伙，他不知道去哪栖身，反正，家是回不去的了。
小和尚被师傅叫起来，烛光摇曳。外面风还在呜呜刮着，雪花不再飘扬，清月如水，明天一定是个晴朗朗的好天气。大殿里，小和尚卷曲着单薄如一片枯叶的身子，寒风刮一阵他就哆嗦一阵。透过窗户，他看见地上已是薄薄一层刺目积雪，如一床棉被把大地覆盖。小和尚流着清清冷冷的鼻涕，他不知将去何处，饥渴与寒冷令他惧怕，冰天雪地他能去哪？他渴望地上的积雪是面粉或一床厚厚棉被，他吃着香甜可口的馒头，再钻进被窝美美地睡几天几夜。
师父花白的眉须，混浊的眼神湿润，面色凝重如生铁，看着这群衣衫褴褛营养严重不良的弟子，各自提着破烂行李走向寒风中，泪水在他眼眶里打着漩儿。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因为旱灾连连，粮食总是欠收，官府总是刮地皮似的一层层刮，当地百姓早已断炊，扶老携幼逃荒去了。饥馑如影随形，寺庙里粮仓空了，作为师父，他已别无选择，只得把大家遣散，让他们各自找活路去。看着蜷曲如一条饿狗的小和尚，师父一声叹息，晃了晃廋骨嶙峋的脑袋，招手让小和尚过去。
小和尚双手抱紧身子以抵御寒风，心里酸涩苦辣，一脸凄凉无助，他拖了沉重腿脚挪步到师父跟前，低头不语，任凭泪水飞洒，鼻涕撒着欢儿一滴一滴落下。师父为他擦去泪水鼻涕，颤声问道：徒儿，你为何不走？我们已经断粮，在这里也是等死啊！
小和尚一阵抽搐，哽咽着说：师父，我家兄弟姐妹多，爹把我送庙子，就是想减轻家里负担。让我不挨饿受冻，我真不知去哪里？
师父心里一阵阵抽紧，心里酸痛如鞭抽棒打，已是老泪纵横。他默默走进禅房，一阵翻箱倒柜，从一个漆黑铮亮的小匣子里拿出一颗拇指大的银粒儿，并修书一封：徒儿，你到淮南找蜈蚣寺老住持可元，他已经百多岁了，从不收徒的。我看你印堂发亮双目有神，蕴藏着智慧和聪明才智。或许，他会收你为徒的，即便不收徒，也会让你住下度过难关。
小和尚给师父跪下，深深鞠躬数次，说声师父多保重，便挥泪依依别去。师傅看着他瘦小的身子，渐渐消失在风雪里，顺口一句：寒月映白雪，泪洒离别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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