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
“你们聊什么呢?”家旺很好奇。
“我和你爸聊你工作的事,我们赞成你的做法,男儿志在四方,应该把目光放远,多看远处的风景。”陈海棠回答。
家旺咧嘴笑,像个小孩,得到小小的夸赞非常欣喜而掩饰不住情绪。
陈海棠询问他吃饭、住宿、工作,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又用从未有过的自豪口气一一作了回答。
“像家旺这样的孩子已经不多了⋯⋯”陈海棠由衷的赞叹,“懂事,体谅人,能吃苦,有自己的主见和打算,不需要大人操心⋯⋯”
“你家小子年少有志,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陈海棠再次夸赞道。
刘老柱内心欢喜,但口拙舌笨对不上话,只“呵呵”地笑了两声。
陈海棠接着询问将来的打算,十来分钟的拉话后,三人就此告别去了各自要去的地方。
刘老柱来到村委会,心情很不明朗。过于憨厚的人必定给自已带来困扰,他欠陈海棠的恩情成了心头病,终日感觉亏欠而背上思想包袱。
刘家旺回到家,母亲正在缝衣服。那是他入秋要穿的外套,其中肩部破了两个大口子,母亲老眼昏花,时远时近瞧,缝得非常吃力。
“您歇着,我来⋯⋯”家旺走上前。
赵凤兰前一会太过专注,这一会才看到儿子。
“你哪会,这是女人的活⋯⋯”她说。
“我都学过,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样样都干得好。”家旺本来想逗母亲开心,赵凤兰却神情凝重起来。
“怎么了?”
“没事⋯⋯”赵凤兰的眼眶盈了泪。
“您是不舍得我走吗?”家旺问。
“是⋯⋯”赵凤兰顺着回了儿子的话,事实上,她是联想到家旺在外吃尽了苦头。
“我有空就回来,又不远。”家旺安慰。赵凤兰最终没能克制住,泪水滴落下来。
“您别这样⋯⋯”
“我们害你吃了很多苦⋯⋯”赵凤兰很伤心。
家旺坐在母亲身边,依偎她的肩,握着她的手,像一件贴心的小棉袄。
“您别多想,我一米七五的个,身强力壮,做什么事都不能叫吃苦。”
赵凤兰拭去泪,慢慢调整情绪。
“今天,您和爸好奇怪啊!爸也希望我留下来。”家旺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
“爸早上带我去田里,特地跑去看那条河⋯⋯他说那条河怎么怎么,说了一大串,我都记不清,最后爸要我留下来。”家旺陈述道。
“你能留下来当然好。”赵凤兰回答。
刘家旺没细听,接着讲道:“我和爸遇到陈主任,他们聊了好一会,爸是不是有心事?”
“你爸⋯⋯”赵凤兰犹豫。“陈主任对我们家很关照,给你爸安排了一份工作,你爸很感激,想你留下来应急,因为工地上很缺人。”
“你爸就这么一点心事。”
“哦⋯⋯”家旺若有所思。“明白了,回头我与爸解释⋯⋯”
即使不给父亲安排工作,刘家旺对陈海棠的印象也极深。有一次,他与陈海棠在田里碰面,陈海棠问要不要搞种植,他来想办法,他把当前的市场调查分析给他听,那是花了不少时间,非常细致的调研。还有一次申报低保,村里有人争有人闹,陈海棠坚持给他家,并亲自去镇里,跑了三回给办了下来。
刘家旺心里想着回报,但家庭现状不允许,单是拿零工的工资,到时拿什么供母亲看病买药,拿什么供一家人生活。家旺陷入沉思。
“家里难,你爸知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别放在心上,日子还很长,等日后有机会我们再报答。”
赵凤兰说话间,衣服已缝好。她把秋凉要穿的,以及刚刚缝好的外套,统统放进一个布包,布包塞得鼓鼓囊囊,像奔赴远方打工人的行囊。
“这次去,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定,工地上赶工,可能要到三四个月后。”家旺回答。
“这么一算,又到年底了。”赵凤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刘家旺背上包准备出门,觉得要与父亲再说说那事,于是拉过一把椅子在门前坐,而这个时候,刘大海的女儿刘美丽来串门。
刘美丽串门,首先惊到的是赵凤兰,自上次妯娌要说合这个姻缘,她脑子里就产生了幻影,几次梦见儿子娶了她。家旺也吃惊不小,与刘美丽同村同班,从未单独相处过,来家串门也极少,几年都未交集,太意外了。
刘美丽进门坐下,刘老柱也回来了,气氛变得尴尬,三口之家隔着一个外人,父亲、母亲、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有话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怎么与姑娘交谈。
“你怎么来了呢⋯⋯”还是赵凤兰先开口。
“我爸让我过来的。”刘美丽回答。
“你爸⋯⋯”赵凤兰停住朝老伴看去。
“你不是住在城里吗⋯⋯”刘老柱问。
“店里请了业务员,今天有空,所以回家来。”
“我爸叫我来看婶,说婶不舒服,我爸还说我们两家已经很久不串门关系生疏了。”刘美丽补充道。
夫妻俩没说话,家旺注意到父母的表情怪怪的,不知怎么回事,不过,他没在意,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
“我给婶带了点人参,这东西据说补精气神,您隔天炖一点。”刘美丽把礼包交到赵凤兰手上。赵凤兰碰到东西,手像触电般抖起来,这其中的原因还是之前妯娌要撮合美丽和家旺的姻缘。
赵凤气不敢要这份礼,她若收下了,那就是把儿子拱手相让了,她的儿子怎么能娶一个身体残疾的姑娘。
两人推来推去,这个节骨眼,刘老柱的弟媳朱小娥也来串门。
“哟,这是怎么了,推让什么呢,你们不要,给我好了⋯⋯”朱小娥大笑着嚷嚷。
“小婶,你也来了。”刘美丽上前问候。
“我也来了,但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朱小娥眼珠子转动快,说话的嗓门也大,笑声也很刺耳。
“怎会呢,您里面坐。”
四个人面对面坐在两条长櫈上,家旺坐的还是那把椅子。若是说合姻缘,人都到齐了,媒人、姑娘、男孩和男方的父母,硬要说缺,那缺的就是刘大海,但自那次被刘老柱拒绝,他更不好意思来。
家旺仍不清楚其中的含义,还在思考这种状况之外的事情。
“这个呢⋯⋯”朱小娥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呢,机缘巧合,大家坐到了一起,我就把事情挑明了⋯⋯”她郑重其事地发言,“家旺很能干,美丽也不错,俩年轻人年龄相差不大,美丽呢,大三岁,这不是问题⋯⋯有句俗话“女大三抱金砖”,娶了是福气,哥嫂你们怎么看?”
不等刘老柱夫妻发表意见,家旺说话了。“婶,您说什么呢?这事您得先问问我吧。”
“对,侄儿你怎么看?”朱小娥心直口快,反应也快。这件事,或许是她的主意,也或许是受于委托,不管出于哪种状况,她都在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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