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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穷苦日子(6)

那些年的穷苦日子(6)

作者: 冰晓雪 | 来源:发表于2022-05-17 21:04 被阅读0次

    (六)

    护士在赵凤兰干瘦的手臂上做了穿刺,之后静脉通道被打开,药物一点点进入血管。

    赵凤兰看到邻床的病人很痛苦,也特别注意自己的感受。她本身体质不好,耐受力也差,所以当药液流入血管输送到全身时,口中苦涩和全身的不舒适感就来了。随后又出现面色变化,变得苍白,之后越来越白,像一张白纸,触摸冰冰凉的。

    这时候护士来查房,询问情况,她看了看刘家旺,没有过多描述。

    “您真的好吗?您的脸色苍白。”刘家旺提出质疑。赵凤兰却装出轻松没事的样子,可不到一分钟就出现干呕情况。

    刘家旺拿起地上的盆。赵凤兰说只是一点点恶心。

    赵凤兰隐忍,但胃内的食物像涌入漩涡形成的水柱,不断刺激胃壁而引发不适,随即喷射涌出。刘家旺立即去叫护士。

    护士查看之后,铺了一张中单,备了一个痰盂,做了一番交待。护士走后没几分钟,赵凤兰又开始呕吐,刘家旺要去叫医生,被阻止。

    “扶我起来⋯⋯”赵凤兰抬起一只胳膊,刘家旺托扶腰肩,让母亲坐起来靠在被子上。赵凤兰擦去嘴角的污渍,微微闭上眼睛。

    最后一个挂液的患者也开始呕吐。化疗的副作用很普遍,在化疗的道路上行走也很艰难。赵凤兰的反应很大,按她的体质和现在的状况,能不能扛下去医生也给不出结论。

    赵凤兰已经吐空,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而输液还在继续,药物的反应还在持续,刘家旺希望母亲的症状能够改善,还是去找了医生。

    “现在怎样?”刘家旺问之后的感受,赵凤兰点头说好了一些,但实际上她脸上的表情仍是痛苦的。

    刘老柱呆在病房外,因为一个患者不能有几个家属陪护,他就在过道上打盹。醒来后,他用冷水浇脸,使自己清醒,然后与儿子换班。刘家旺不想离开,父子俩一左一右坐在床旁,留意吊瓶,照看患者。

    病房内没有一刻安静,呕吐声呻吟声此起彼伏,在这样忧郁的空间难免不使人压抑,隔壁床的家属带着忧怨之色离开了病房。

    隔壁床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头发脱落,身体变形,离开的是她的丈夫,同样是一位体型消瘦的人。家属离开后,这个患者更难受,但表达不出来,只会用手比划。患者想要桌上的一包纸,因为喉头有东西急欲吐出,可未等拿到就喷涌而出,污染了胸口的衣服和床单。刘家旺刚刚为她擦净,紧接着又是一阵呕吐。

    刘家旺倒痰盂时碰到患者的丈夫。这个男人探出窗户抽烟,人憔悴,神情恍惚,刘家旺把情况告诉他,他立即掐灭烟回到病房。而这时患者很暴躁,几乎要失控,只是没有力气,所有光有惊恐愤怒的面容。

    下午一二点,患者相继输完液,病房里转为安静,赵凤兰也睡了,刘老柱去食堂吃饭,给儿子带了一份。刘家旺吃饭时又碰到那个被称为老叶的男人。老叶谈到妻子,流了几次泪。老叶的妻子三年的时间都在抗癌的路上,花光了积蓄,受尽了折磨,到头来没好转,还加重了,现在只剩下一两个月。

    老叶讲着讲着,情绪就失控了,哭了起来。遇到这种情况,换了谁都会崩溃或者抑郁。

    夜里十点,其他的病人都睡了,只有赵凤兰睡不着。她在床上翻转,好像呼吸不顺畅,想要坐起来。她移动时扯动被单,惊动了趴在床旁睡觉的儿子。刘家旺醒来,赵凤兰已出现很重的症状。

    刘家旺紧急呼救,医生被通知后赶到病房进行抢救。赵凤兰被诊断为心功能衰竭,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还做了辅助检查以确定初步的诊断。

    抢救进行了一个小时,大概十一点,病情稍微稳定,医生回了值班室,留下护士隔半小时来巡视。

    赵凤兰在抢救之后安了心电监护仪,监护仪时常出现异常值而发出响声。经历这次劫难,父子俩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入睡,睁大眼睛坐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刘家旺打电话到工地上续假,然后在查房后,跟随医生来到办公室。赵凤兰的经管医生姓陈,中等个,平顶头,戴近视眼镜,经常穿一件宽松的白大褂。陈医生把王主任叫来,因为这个病确实复杂。王主任翻看病历,查阅检查结果,向陈医生问这两天的情况。王主任也皱眉头,感觉到棘手。赵凤兰的化疗要暂时停止,至于之后能不能做说不准,王主任的建议是住院观察,看后期情况。

    赵凤兰经过昨天的折腾,一直昏睡。她的鼻腔插着氧气管,腹部插着管道,管道与引流袋相连,系在床的一旁。赵凤兰的头肩被抬高,白色的被单盖在胸前,胸部接连的导联线垂到床下。她的呼吸微弱,呼之不应,对刺激也没反应,就像白布盖着尸体,只是监护仪时不时报警,仪器上监测的数据在跳动。

    “去睡吧,一晚都没合眼。”刘老柱无精打采,但不忘劝儿子休息。刘家旺则来到一楼大厅,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着缴费。昨天护士告知要缴费,他愁了一夜,今早向护士恳求先交一千元,剩下的缓一缓,护士同意了,但此时的他仍很焦虑,握在手里的钱被汗浸湿了。

    刘家旺到CT室预约检查,回来时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像早些年搬出村里的刘小军,但左瞧右瞧,还是有点变化,于是上前询问。刘小军对他有印象,也记得他父亲的名字,俩人彼此问好,聊起村里的陈年往事和近期的情况。当聊到工作和学习时,刘家旺才知道这位老乡已当了这家医院的科主任,而得知刘家旺母亲的情况后,这位老乡决定到病区看一看。

    刘家旺的父亲人老年纪大,对村里的年轻人记不清,而且刘小军在外求学和工作,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真是炳才哥的孩子?叫小军子的那个?”经过回忆,刘老柱有模糊印象,但因变化太大不敢相信而再次确认。

    “是,我就叫小军,小时候经常干坏事,到您田里摘瓜⋯⋯”刘小军笑着说。

    刘家旺告诉父亲有关刘小军的成就和名望之后,刘老柱很惊讶。

    “婶的情况怎样?”几句问候之后,刘小军问道。

    “昏昏沉沉,叫不醒⋯⋯”

    刘小军看了看患者的脸色,听了心肺⋯⋯

    “婶这毛病发现了多久?”

    “两个月前,早些时间没做过检查。”

    “当时什么情况?”

    “当时吧⋯⋯也没什么情况,就是精神不好,胃口也不好,她自己没提起过,后来在田里干活,晕倒了⋯⋯”刘老柱把能记住的说了,对于县里医生的讲法理不清楚。

    刘小军听过之后,说抽空找下王主任,商量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父子俩对视,眼中焕发出神采。“真是谢谢你!”刘老柱感动的眼眶湿润。

    下午,病房渐归于平静,但又起呻吟和争执声,老叶的妻子痛苦不堪,却歇斯底里喊着要出院,期间还叫来了医生。老叶好劝歹劝,患者的妻子从吵闹到苦苦哀求,大家都不能理解,可以疾病的折磨而苟延残喘的生活让她生不如死吧。老叶无奈办理了出院手续,出院时所有仍可以用到的物品都没带走,仿佛避开瘟神一样。

    床铺空出来了,护士还没来得及整理,床单皱褶,中间那个深深的凹陷还能看出一个卷缩的身影。生命尚年轻,很快的一天就将荡然无存、灰飞烟灭。

    刘家旺看着母亲,生怕母亲也这样。

    夜晚,赵凤兰仍没有醒,刘家旺几次找医生,后来夜很深,赵凤兰微微睁开眼。

    “家⋯⋯旺⋯⋯”

    刘家旺听到声音,禁不住眼泪直流。

    “家旺⋯⋯你爸呢⋯⋯”

    “爸在这⋯⋯”

    “凤兰⋯⋯我在呢。”刘老柱俯身贴近老伴的脸,让她感觉到气息。

    “嗯⋯⋯我知道了⋯⋯刚才⋯⋯梦见你们都走了,我着急⋯⋯”赵凤兰喘着气。

    “没有,没有,我们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刘老柱的眼角淌下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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