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之前,他已经是大罗金仙,三花聚顶,万法不侵。仅仅一步,便可成就道祖,从此天人合一,言出法随。亘古永生。
他本为长生天内一块先天灵石,得女娲娘娘亲手书写“永生”二字而开了灵智。他天生石心,一生坚韧,得道之日,他自号逍遥子,独居观云山。闲来无事,他便招弄玉吹箫,嫦娥捧盏,又招来飞天仙女翩翩起舞。
那一日,他忽然心神一动,挥退仙子,冥思感悟天机,隐隐中得知八百年后,有一丝几率可晋道祖。
他遍告诸天,八百年后于观云山讲道,凡三千世界,诸天生灵皆可前来听道。
那一天,天降祥瑞,霞光万缕,宝气珠光。三千世界,诸天生灵前来听法。
他侧倚云端,身躯伟岸,宣讲自然道法。这一讲,已三百余年。
众生陆续告退,唯余观云山已经化形为人的众花妖还围绕在他周围,其中一株看似普通的野草还如痴如醉,微微摇曳。
突然,野草居然绽放出淡淡的光华,金色的光圈淡淡晕开,从草的顶端长出一株狗尾一样的种子,惹的众花妖一阵嗤笑。
他也侧目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原来这株野草,居然在他的宣讲中感悟天道,灵智初开。她躬身向他顶礼膜拜,仿佛在感谢他。
他微一挥手,已把她招到近前,手摩挲了一会儿她的叶片,又道:“在你之前,从未有过野草成仙,天道公平,赐予你等一春繁华,却未开你等灵智。你我也算有缘,你就在我洞府前修行吧,若能幻化人身,也算你的造化。”
她俯首谢恩,能追随在这样的大能者身边,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这样的一场造化自然也惹得众花妖羡慕不已,纷纷赞叹狗尾草居然有天大的福缘。
又五百余年,逍遥子期待已久的境界并没有精进,这一天,他手捧美酒,袖子一拂,陡然间起了一阵清风,陌上的千万繁华仿佛被清风卷起,纷纷扬扬的漫天飞舞。五彩夺目,异香扑鼻,每一朵硕大的花朵中,都有宝妆妙颜的花妖翩翩起舞。
一曲舞罢,花妖纷纷跪伏在他面前。逍遥子口开妙言,为众花妖指点自然法则,众花受益匪浅。
突然,狗尾草又被一束天降光华所笼罩,逍遥子微眯的眼也睁开了,他感觉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仿佛和他下一次天劫有关,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天劫,成功了,从此天地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他,失败了,尘归尘,土归土,众仙之中,再无逍遥子这个名号。
他忽然感到狗尾草或许将是他晋级道祖的关键。
狗尾草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光华中伸展着枝叶,一片一片叶子的经络里奔涌着金色的光线,光线交织成光茧,片刻,光茧绽开,从光华中走出一个柔弱清秀的少女,身披草绿色的轻纱,带着羞涩的微笑,走到了逍遥子面前,屈膝行礼。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今日如此喜事,我许尔等一场造化。我许尔等用一句话表述心事,从此,花虽不言,却可传情。”
花妖觉得新奇,纷纷赞成。
玫瑰妖仙摇曳着风姿率先开口说:“我愿从此诉说爱情。”
逍遥子饮了一大口酒说:“如你所愿。”
油桐花微微含笑:“我愿是情窦初开。”
栀子,蔷薇,四叶草,彼岸花等一众妖仙也纷纷开口。
只有狗尾草默默地看着逍遥子,眸光中有情愫纠缠,她从初开灵智,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有一种情绪萦绕在心头,他风姿伟岸,面目俊朗,仪态潇洒,举手投足间有着与生俱来的风骨。她倾慕他,敬畏他,爱恋他。
逍遥子也注视到野草,问她,她却羞怯的不肯开口,逍遥子只好道:“我赐你名,暗恋。”
逍遥子一语道破狗尾草的心思,狗尾草羞涩的不能自已,又不敢离去,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一晃又是千年,在这千年里,暗恋一直服侍在逍遥子的左右,她从不多表达什么,只是默默地付出,沉静,平和,淡然。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也不挑破,也不拒绝,只冷眼旁观。
千年静守,虽然是漫漫长生的一瞬,但也是朝夕相伴,虽然她捂不热那颗石头一样的心,但她却是欢喜的。
逍遥子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天劫。那一天黑云涌动,天地霎时变成翻滚起来,风雷在逍遥子的头顶汇聚,瞬间,一道几丈粗细的雷霆撕开黑空,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鸣落了下来,逍遥子怡然不惧,挥着酒葫芦迎头飞上,与雷霆纠缠起来。恐怖的雷霆化成一片银蓝色的海洋,将整个观云山颠淹没了,可怕的波动荡漾开来。可怕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大似一道,虚空都仿佛不堪一击,大雷惊世,银电如潮,逍遥子渐渐也显出了有些吃力,在仿佛无穷无尽的雷海中,逍遥子终于被击落在地,雷海狂暴,几乎压落到了地面,将他覆盖,他护住神魂,却已无力再反抗,只能祈祷天劫就此结束。
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祈祷,雷霆居然慢慢消失了,他忍着全身皮开肉绽的疼痛,正在庆幸终于渡过了危机,天却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一样,阴云聚拢,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雷潮。
他苦苦一笑,亿万年修行,终是不可逆天。此时的他,别说天劫,就是普通的罡风也能吹得他魂飞魄散, 又一道电光闪下,他却只能闭上了双眼,听天由命。
等待中的魂飞魄散并没有出现,一声惨叫响在身边,绿衣的暗恋一脸惨白的躺在地上,已经生机见少,这是道祖的天劫,她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妖仙。如何能承受的起。
此时,虚空默默收敛了狰狞的嘴脸,一道光华自逍遥子身上涌出,瞬间包住了他的身躯,默默修复,天劫散去,他从此天人合一,开启了永生之门,天地间再无一种力量可以束缚住他。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他感到,他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抱着野草姑娘,一种陌生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野草姑娘伸手抹去他的泪,却笑了,她说:“我本以为,以我微末的生命,可以陪伴你永远,我的名字是暗恋,这两个字也是我的花语,正表明了我对你的心意。我将离去,你却不要难过。能为你付出生命,换来你的永生,我很开心。”
她笑了笑,又说:“天劫之下,魂飞魄散,你即便是至高无上的道祖,却也救不了我了,我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开心。”
她在他的怀里逝去,化为灰烬,随风逝去。从此,在他无尽的一生中,他终于懂得寂寞的滋味。
他走遍三界,穿梭在六道中,只为寻找她的气息,终于,在人间,他看见她的化身,那漫山遍野的野草,正在蓬勃的生长,春荣秋死。正是她短短的一生。他从此长留人间,以血为媒介,许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从此,狗尾草以暗恋为花语,正是一个羞涩,多情又卑怯的女孩的大胆表达。
满地残念,翠色和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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