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九月九。
瑟瑟的风穿过他的鬓发,直直的扎进皮肤,将入骨的寒气逼到他的心头。他站在这山头,略去山下的光景,望向东边。
那,是家乡的方向。
登高,采萸。
这是数年不断流传下来的传统。在故乡,他与弟弟便是如此,年年登高远眺,岁岁佩萸赏菊。
本以为以后也能如此,结果没想到,这件事今年就没了后文。
那待二人长成,对饮菊花酒的约定,亦是成了空话。
他闭上眼,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茱萸的草香。思绪飘回了从前。
他少年成诗,便可看出大有资质;又工于书画,更令人称奇。夫子“学而优则仕”的理念,同样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墨痕。于是,十五岁的那年,正值少年的他便去了京城。
毕竟是少年人,想做便做,说一不二。秉承着那份上好的资质,一入京城,便用一身本领换来了许多先前从未见过的东西。有那衣锦绫罗,有那海味山珍,有那雕梁画栋,有那鲜车怒马,有那誉望所归,更有那京城姑娘欲遮还羞的笑魇。
京城,真当天上人间?
他曾经这么认为过。可那都是在见识过官场的勾心斗角,人情上的世态炎凉,生活上的冷暖自知后前,他天真幼稚的想法。
京城。华,而不实。
他想起了乡里人淳朴的脸,母亲温柔的手,父亲不倦的诲导。
以及,与弟弟的手足情谊。
这些,一一在他的脑中闪过。
故乡。实,而不华。
如今又是重九节。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与弟弟应该早都插好了茱萸,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上几块花糕,吃着笑着了吧?
他猛地睁眼,望向山下。
这里是异乡。
他忽的想起,方才自己上来时,也听到这座异乡的山脚下的市仿里花糕的叫卖声,也嗅到这异乡的菊花酒的酒香,更看到了一对儿儿童手捧茱萸,边打边闹。
他突然悟了,为何他会思念家乡的重九,为何会觉得家乡的酒更香,为何会独自一人,登上那山中的云霄。
只因他,是异客。
是了,有些东西,该抛了。
家乡到底是家乡,赠予了他的东西不仅仅是那草那花那酒香。帝都的功名华贵带来的了虚荣,却带不来心中的欢畅。只因他身处异乡,一腔少年心血无地安放。既然带着一副赤子心肠,步入他乡,那么也理应不忘本心为何,继续低吟浅唱。
这个重九,就让冷风荡尽他心头的红尘,余下此生,不论海角天涯,身在何方,都能心铭所往,以心为砚,以血为墨,铺陈素宣,诉尽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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