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忙也是忙

倒忙也是忙

      跟异城的新公司约好月中报道，秋璟搬家在即。好在现在刚刚月初，还有半月打包收拾的时间。她计划一间房间用三天，不紧不慢地从一张一张纸开始整理。搬家对自小离家住校，大学毕业后转战大江南北的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首先要收整的应该是书籍、衣服，接下来是厨房、客厅，最后是卧室和卫生间。秋璟在强大的大脑中甚至已经列好各项物品的清单以及打包方法，她迅速拨通物流公司电话，定了十来只大纸箱，又从储物室拿出多年搬家常用的编织袋、尼龙绳、记号笔，每收拾好一个袋子或箱子，就用笔在上面写下内容物品，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为什么要这么进行？为了防止搬去新地方后，一切整理又得从抓瞎开始。

      一周后，秋璟已将书籍、衣服全部扎捆、叠整，抽真空打包。这天她一如既往，七点起床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吃早餐，刚出小区门，看到母亲喜滋滋正从公交车上下来。母亲得闻她调到异地工作的消息后，特地从城市另一端的家里赶来，“年轻人搬家没经验，什么都打包不了，丢三落四的，把什么都扔了，我不放心。”

      母亲上楼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锅，“你看，说你没经验你还不承认，厨房用品哪有先打包的，那你未来一周吃什么？”然后母亲拆开秋璟已经打包好的箱子，找出一只砂锅，我来给你煮点红枣汤喝喝。接着她又拿出了刀具、案板等。

      其实看着自己刚刚打包好的箱子被母亲又拆开弄乱，秋璟心里是不悦的。但想到母亲是给自己传授经验，心想也就“安之若素”吧。

      刚炖上汤，母亲接到一个朋友电话，“吴师兄，阿弥陀佛！嗯！女儿要去北京啦，我最近给她收拾东西都快忙死啦，啊？好啊，你把地址发我，我这会儿看看时间就过来。”母亲挂下电话，更加喜滋滋地告诉秋璟，我和你吴阿姨好久没见了，她约我去跟她聊聊，就在离你小区不远，我去一下，就回来。”

      母亲走后，秋璟就上楼继续收拾打包。过了不知多久，她些许闻到一丝胡味，心说：坏了！红枣汤！

      秋璟冲进厨房，红枣汤早已溢扑干锅，幸好火已被扑出锅的汤浇灭。看着一堆狼藉，她心里郁闷至极。又是一通清洗收纳，厨房总算恢复了宁静。秋璟暗暗决定，母亲回来后，不允许她再翻出已经收拾妥帖的东西。

      一日无话，及至晚上九点，母亲依然未归。只在中午打了一个电话给秋璟，说可能回来晚点。到了晚上十点，收拾了一整天东西的秋璟已经筋疲力尽，她感到自己上下眼皮直打架。母亲没有门禁卡，连电梯都进不了，她怕自己睡太沉听不见母亲电话又不敢睡，联系到今日干锅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她摸出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

    “您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秋璟心知应该是手机没电了，母亲出门从来不带充电器，手机没电是常事。如此她只能开着灯，合衣而眠等待母亲回来。

      十点半，手机铃声将秋璟从睡梦中惊醒，陌生号码。她接起，是母亲的声音：“璟啊，我电话没电啦，这是你吴阿姨的电话，她留我今晚睡她家，还有几个学佛的师姐妹，大家都一起禅修佛法呢。你先睡吧。”说完，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秋璟无奈地下床关灯，脱衣睡觉。

        第二天上午，母亲回来了，她给秋璟带了肉包子和豆浆。然后滔滔不绝地跟秋璟将昨晚禅修的师兄们是多么殊胜地在一同看一位高僧讲法的视频。

      秋璟看母亲讲得兴致高昂，也懒得将昨天扑锅的事情告诉她。谁知母亲从厨房转了一圈，出来也没问怎么不见昨天自己煮的一大锅红枣汤的事。“看来真是不操心啊！”秋璟心中暗想。

      母亲倒是真比秋璟麻利许多。一会儿功夫，她已将秋璟预备最后收拾的物件打折进包，几个大箱子鼓鼓囊囊，立在客厅中央。秋璟看到母亲这么快就把她之前发愁的诸多杂物都收拾妥当，非常惊喜：“虽说您平时不太做家务，但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的！”秋璟夸赞道。

      “那必须给力啊！这有啥收拾的么，你磨磨蹭蹭了一周都还不见成效。”母亲向来是不谦虚的。

      后来秋璟无意中碰到其中一只编织袋，突然听到有玻璃杯倒地的声音。她心说打包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有玻璃声明刀明枪地传来？满心狐疑，她打开其中一只尼龙袋一看，傻了眼：母亲打包的方式是所有东西不分类、不加减震纸，见缝插针地装进包里。在她的思维里，大概默认：“看不到就不会打碎”。只见：白瓷沙拉碗、咖啡杯、炖煮壶和卫生间的脸盆、毛巾、发蜡、电池、卷发棒、以及打坐用的蒲团，就那样你不挨着我，我也不挤着你地在尼龙袋内肆意凌乱着。秋璟这才相信，原来母亲真的是毫无生活习惯和常识所言。

      秋璟只觉气血攻心，她箭步上楼把母亲请下来，给她示范了一遍怎么用她事先准备好的泡沫纸将所有玻璃器皿包好再按照厨、卫、日常等分开打包。母亲不说话，满脸不服气地听完秋璟的示范，咕哝了一句：“穷讲究。”倒也按照秋璟的方式“从头收拾旧山河”。

   

      不知不觉离出发已经进入倒计日，秋璟的三两好友早先约了晚饭，为她践行。这晚她们饭后又转场去酒吧喝了一杯，一直到十一点才回到家。打开一梯一户的电梯刹那，见到盘腿母亲坐在电梯间打坐，看到秋璟回来，不无埋怨地说：“子时都是神鬼出没，回来的也太晚了！”

        秋璟惊诧：“您怎么在这打坐？”

      “出来放垃圾袋，顺手就把门拉住了，我忘了你的门锁是什么密码了，手机也没带，只能坐在这啦！佛说了，既来之则安之么！”

      秋璟无奈了：“那是佛说的么？”

      母亲：“世间所有善知识都是佛让人说的！”

      秋璟打开门，母亲喜滋滋地说：“我们几个师兄叫我明天去听法，我说给你帮忙走不开。”

      秋璟看着母亲“我觉得您还是去听法吧，您在这给我帮的也都是“倒忙”啊。”

      “倒忙也是忙啊！”母亲喜滋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