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工作后被分配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工区旁边就是菜地、农田和一块专门养鸭子的洼地。
每天上工都从那片洼地走过,日子长了便注意到了这群鸭子,说实话,我对鸭子这种动物是没什么好感的,我印象中的鸭子要么就在水塘里整天飘来飘去,要么就被圈养在肮脏的用网子网起来的泥地里。前者是腐败的资本主义,不干活,只捞食。后者是没尊严的包身鸭。我不敢当腐败的资本家,我想恐怕不是不敢,而是没机会。我也不想当包身工,因此我对这些与我人生理想不符的鸭子们自然敬而远之。
我发现当习惯于某一种东西的时候,即使曾经很讨厌它,这种厌恶感也会慢慢的衰退,甚至消失。这一定理从这些鸭子和我的相处中可以得到验证。
我有近视眼,有时候看东西不太清楚,但我还是注意到了这群鸭子中的一个异类。我给鸭子们大概分了一下类,第一种是最普通的鸭子,大多是白色的,但由于经常在泥地里打滚,身上多是白色和泥土的褐色无规律的散布着。第二种是整天呆在窝里不出来的母鸭,他们大多身体臃肿,行动迟缓,由于产蛋这一极具实用价值的能力,她们倍受主人的宠爱,为了获得性交的权利,公鸭也争相献殷勤,这群母鸭算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了。第三种鸭子严格来说不是一种而是一只,说他是另类真是一点没冤枉他,独腿却站的像杨树一样挺拔,羽毛五颜六色,在鸭群中格外的显眼,像骄傲的天鹅,又像开屏的孔雀,我把他当做偶像,心里称呼他一声鸭兄。
不知道鸭兄的身世究竟如何曲折,或许是基因突变造就了他生来残疾却外貌惊艳,又或许他真的是孔雀和天鹅一夜风流的结晶。我不得而知,我想鸭兄可能有时也会思考这些,当他金鸭独立的时候,说不定还为自己的坎坷人生赋过诗,末了可能还会像曹操一样说一句“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收尾。只可惜我不会鸭的语言,鸭兄也不会人的语言,我又当不了鸭兄的知音了,虽然如此,每天看到鸭兄在众鸭中独腿挺立的时候,我还是像个小粉丝一样崇拜的望着他,有时他也会瞥我一眼,更多时候鸭兄还是注视着远方,像极了电影里的忧国忧民大侠。不过旁边的鸭子也许并不这么想。
任何一个群体中都会排挤另类,我想这可能是适用于所有群居性动物的定律。在我眼中,鸭兄是造物主的杰作,但其他鸭子不这么想,在他们眼中,可能鸭兄不但不美,而且还畸形。当所有的鸭子都是白色的羽毛,看到羽毛五颜六色的鸭兄,他们不会认为那是漂亮。当所有的鸭子都在泥地里打滚,他们不会认为靠一条腿站的笔直的鸭兄有风骨。这就是鸭群的思想。
虽然受到鸭群排挤,可鸭兄“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鸭兄在鸭群中估计是没什么地位的,我想鸭群中的诸如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等政治权利是不包括他的。不过鸭兄想来也是不屑于这些的。
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鸭兄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有时还会对我呱呱几声,可以我听不懂,如果有人教我的话,我倒是想学几声鸭语的,但是人对鸭子的语言还没进行过研究,我也只能望鸭兴叹了。我们两个语言不在一个频道上,但不耽误我们精神的交流,我和鸭兄彼此猜测对方的意思,倒也乐此不疲。
后来,我被单位调到别的地方,偶尔回去看望鸭兄,但鸭兄好像已经不怎么认识我了,这侧面反映了鸭子记忆力不如人类。可鸭兄不是一般的鸭子。
现在,我也时常一个人站在洼地的最高处,站的笔直,这能让我想起我的鸭兄,那个鸭群里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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