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算命

        梁实秋先生讲过一句话---只有上帝和野兽才喜欢孤独！我不喜欢热闹，偏爱一个人静处，享受孤独！自认和上帝还有很大不可逾越的距离，也只好拼命把自己往野兽这边归类了。实际境地和野兽也差不多，终日为嘴里的那口饭而奔波，跟在屁股后面的倒霉事也从来没断过。

      有段时间，站立时间一长或劳作后，腰间便会酸痛无比，不能站立，坐下也不行，躺下症状就会缓解。去东台中医院问诊，上午是一个老医生坐诊，听了症状，说先去拍个片子，看骨头有没有问题。待片子拍出来拿到片子已是下午，那位让我拍片子的老医生已不见踪影，遂问同室一实习医生---老医生的去向？回复回家午睡去了，随后又稍了一句，有时午睡时间过了，他老就不来了。我一听急了，抖了一下手里的片子，“这玩意找谁看？”实习医生手一招，“拿来我看看”接过片子后，就扫了一眼，言“正常啊，没事”。

        回到家后，虽然得到答案是没事，心里还是很忐忑。因为腰痛如影随形，切切实实存在着，从未消失过。上学时虽然生理卫生课学的不是很好，但也知道人体那26块小骨头对人的直立行走意味着什么。那段时间我很消沉，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后怕。记得那时主动和朋友们都断了联系，“生命诚可贵”啊，是人都不能免俗。这种痛苦是不能也不敢与母亲分享的。在家胡乱吃些消炎药，休息一段时间后，腰居然不痛了，当时心想可能还是自己命贱，连病都嫌弃我了。

      春风的门面位于这个城市的主干道，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每天门口罗雀，生意不是很好。在春风的脸上能读到日薄西山的味道，如果他说明天是世界末日，我都没有反驳他的气场。幸好春风始终没有发表“世界末日”的预言，所以生活还在继续着，生意也在很吃力的维持着。

        2001年的盐城是个不大的小城，主城区半个小时就能转下来，一个人无聊时经常徒步转圈，在转圈的过程中，总结了这个城市有四多：银行多、三轮车多、广告公司多、还有丑女多。后面这两多是我所痛恨的。因为干的是广告营生，在外溜达居多，但外面的景色确实不咋的，时至今日，我仍对那片曾经寄居过的土地没有丝毫留恋。每次别人问我故乡，我都会回复家乡是在大丰，宁可问者一脸茫然，而后我再马不停蹄的解释---大丰是盐城下属的一个市，也不愿一开始开口说自己是盐城人。所以我特能理解台湾人为什么很坚持自己是台湾人，而很少称自己是中国人。其实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情结在作祟。

       在盐城，平生第一部手机西门子3508被偷了，这部手机花费了我积蓄半年的银子。当时两个人进来谈业务，待这两人离去时，桌上的手机不见了---被顺走了。呆语半响，怎一个惨字了得，当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记得屠格涅夫先生讲过一句话---哭是富人挥霍感情的把戏。搞得我连哭都不敢哭了。泪水咽到肚子里，对这个只有失去没有收获的城市，我是有点绝望了。

        一次酒后和春风聊到命运多舛的话题，结合各自每况愈下的处境，深感想要有尊严的活着，还真是个难题。春风突然说，“要不我们明天找郭小天算算命吧？”这次我依然没有反驳他的气场，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一起都算算吧。”

        郭小天是这个城市的名人，民间俗称“郭半仙”。“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口碑”，足见郭半仙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第二天大清早我和春风很早就出发了，按照知情人的指点，加上一路上不断问询早练群众，终于找到郭半仙的府邸，在一个极其平常的居民楼里。敲门进入后，屋里已坐满了人，擦，第一次看见算命居然要排队。

        郭半仙应有七十多岁，头发和胡须雪白，颇有一份仙骨道风。一屋人静静地等郭半仙吃完早饭，早饭是一大碗已冷的玉米粥。吃罢后，桌子收拾一下，郭半仙就开始上班了。算命方法有常见的有八字、看相、五行、求签、测字、生肖、卜筮、干支、占星、黄雀等等。古时算命之人只要掌握其中一门技艺即可谋生，现在随着时代进步，不可预见的变化也多了，为了减少算命结果的误差，基本上真正出名的算命人是几种方法相结合使用。郭半仙应该用的是八字、看相为主、卜筮为辅的算命方法。

        郭半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排在我和春风前面的是两位女士。待到两位女士问询时，女士问，今年去哪里赚钱比较顺利？郭小天在分析生辰八字后，抛了几个铜板扔到桌面上。端详片刻然后捋捋胡须正色说，“如果做皮肉生意，不要往东南走。”此言一出，我有些替半仙担心，如果这两女不是干皮肉生意的，你这么损人家，人家不给你两个大耳刮子才怪，以半仙的体格，挨两个大耳刮子，这辈子也算结束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听了半仙的话，两个女士面不改色，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千恩万谢的走了。我顿时对半仙刮目相看，深感真是不虚此行啊。

      我和春风很拘谨的坐到郭半仙面前，各自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春风问的是事业，半仙捋捋胡须，摇摇头，言道，“还需要坚持，往后一段时间起色不大。”春风有些沉默，脸色是日落西山一片黑啊。这时郭半仙突然对着我说，“小伙子，你这命不错，要走桃花运的。”言罢，等待算命的人群全都会意的笑了起来。我有些措手不及，我不是来问询这个问题的，但很显然，郭半仙更擅长此类八卦。苏利.普吕多姆说，“灵感是一只色彩奇异的孤鸟。”我自认为我曾经拥有，但和郭半仙比起来，那是小山丘见大巫了。我和春风两人共交了60元开天眼费。在回来的路上，对于郭半仙，除了对皮肉女那段把控判断比较震撼外，对于我们的命运判断，我们觉得不准，不能接受。心里有些心疼那60元。

        时间来到今天，再回头看这件事，感觉郭半仙可能把我和春风的生辰八字搞反了，因为从那后春风真的是桃花运不断，开始女朋友是高中同学，后来变迁到大学同学，中间还穿插了一段初中同学，忙的是焦头烂额啊！而我，一直东飘西荡，岂止是事业没有起色，就根本没有事业。唉，有点想念郭小天先生了，遂上网百度“盐城 郭小天”，相关帖子显示郭半仙已经仙逝了，漫漫人生路，有起点有终点，死亡是最后一道坎，谁也迈不过去的最后一道坎，这也是命。

独行

   2017年4月29日整理于张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