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青未了（上）

东周列国流水账之

 

齐鲁青未了（上）

要论中华文明史上历史最悠久的诸侯王国，当属齐。周灭商，作为王师的姜尚居首功，第一个受封于齐。姜尚将齐国交于次子打理，与长子姜伋共居周王室庙堂掌任重职，姜伋也以高位事职武、成、康、昭四代君王。齐国从封国始便如周王室的亲生子一般受尽荣宠，势力强盛，其余诸侯国无论如何也比之不及。

当然，君王是不会允许诸侯势力长久疯长的。齐哀公时，纪国向周夷王进谗言陷害齐国，抛开齐哀公罪名真实与否不谈，周夷王室必定乐于借此理由削弱齐国，于是，齐哀公被周王烹杀死的既冤且惨。此后的齐国陷入长达七十年国君不定，内政不稳的境地，直到齐前庄公即侯位，六十四的深耕养息，齐国由是开始恢复元气，也为接下来齐国制霸中原积下了牢固的基业。其子僖公即位后，与当时名震中原的郑庄公共主诸侯之事，此时的齐国实际上已重回一线诸侯之列。

.襄公无道，与妹妹文姜乱伦已久，文姜远嫁鲁国后，二人仍继续苟且。鲁桓公携妻拜齐，撞见襄公与文姜私通的丑事，襄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派人杀了鲁桓公。国君身死异处，鲁国受尽屈辱，因此与齐结下了深仇大怨。襄王族兄公孙无知反心日盛，勾结大臣连称、管至父趁齐襄公游猎在外起而杀之，公孙无知自承君位。自此，齐国陷入了一个不臣频繁弑君的怪圈。

大臣雍禀不满公孙无知对自己无礼，于是袭杀了公孙无知。群臣磋商之后，决定以诸公子中优先回国者立为齐君。时公子纠在鲁，公子小白避难在莒，公子纠的老师管仲策划截杀之，在其回齐的必经之路上，亲自掌箭射向公子小白的马车。公子小白炸死骗过管仲，暗地里马不停蹄赶赴齐都临淄，最终登得大位。齐桓公欲杀管仲报一箭之仇，与管仲早为至交的鲍叔牙知管仲之能，劝谏齐桓公收其入麾下。大度的齐桓公相信了鲍叔牙，假称欲亲手杀管仲，威胁鲁国引渡其回齐受死。管仲归齐后，向齐桓公大谈王霸之术，桓公喜不自胜，委国政以管仲。

之后便是几千年来津津乐道的管仲相齐的辉煌故事了，齐国在齐桓公与管仲两位掌舵人的手中，成长为春秋以来第一支庞然大物。晋国动乱，秦国路远，南方的楚成王虽雄心勃勃意图染指中原，见齐兵威也不敢与之相争；郑庄公二子争位，国势迅速衰落，宋襄公识趣地唯齐国马首是瞻，其余诸侯小国更不足为提。春秋各国就这样俯伏在齐桓公“尊王攘夷”的大旗下，中原大地上兵争不绝，但有齐在，无有不解之祸端。

前645年，管仲因病逝世，晚年昏聩的齐桓公不听管仲临终谏言，委用佞臣易牙、竖刁、开方三人。一年后，齐桓公病重，五公子拥兵自重争抢君位，易牙与竖刁窥得先机封锁宫门假传君命，逼得太子昭远逃宋国，其余公子不敌也潜逃到了他处。齐桓公被易牙与竖刁活生生饿死宫中，等内乱已定，尸体已然腐臭，尸虫爬出了窗户。公子无亏在两个佞臣的支持下登位后，齐桓公灵体方得入殓。

齐国的内乱并没有因为无亏的即位而消停，内外势力犬牙交错，继公子无亏后，太子昭、公子潘，潘之子舍，公子商人、公子元轮番登堂入室主齐君之位，三十五年间，包括齐桓公在内，六任君侯皆不得善终，背叛与杀戮横生，齐国转瞬间从超级诸侯堕入谷底。直到齐惠公姜元继位，齐国才有所安宁。除了诸公子间相互残杀，卿大夫势力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同一时期士大夫也在各国崛起，诸卿势力开始左右君命。这是春秋时期最具特征的现象之一，强盛的齐国成为这一祸端的受害者，从巅峰急速跌落，不免让人唏嘘。

齐惠公上台终止了内乱，严重的内耗导致齐国几十年都无法缓过劲来。齐顷公、齐灵公虽能支使些少东方小国，但面对大国仍力不从心。齐庄公继齐灵公为侯后荒淫无道，私通大臣崔杼之妻，崔杼不堪受辱起兵杀之，另扶立其弟杵臼为君，是为齐景公。齐景公初年国政皆由崔杼与庆封把持，后二人内讧，庆封屠杀崔氏满门。王室公族公孙灶与公孙趸联合陈无宇趁庆封出猎时突然发难，庆封见事不妙流亡吴国，国政于是落入公孙灶的栾氏和公孙趸的高氏之手。一无所获的陈无宇不满，谋划多年后联合鲍氏袭击高、栾二氏，成功后土地财产尽被两家瓜分。

智慧无双的千古名臣晏婴此时站了出来，劝说陈无宇把霸得的土地财产献给王室，陈无宇考量之下，决定应允，并把政权完全交付给齐景公。陈无宇此举至少成就了三个人和一个时代，既赢得了日后田氏赖以成功代齐的好名声，也替晏婴在一代名臣的功德簿上添了一手重笔，获益最大的当属齐景公，身为傀儡多年，终于有朝一日尽掌实权，岂不快哉。事实上，齐景公始终怀有复霸中原的野心，文依晏婴，武有司马穰苴，齐国君臣上下一心，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中兴之气。然而，齐景公中兴齐国，现在看来更像是这个古老诸侯国的回光返照之象。

晚年的齐景公没能得以善终，因为他卷入了晋国的内斗。晋国六卿爆发内乱，齐景公决定公开支持中行氏和范氏，试图从中谋取大利。中行氏与范氏没能挡住以赵鞅为首的诸卿，在赵鞅一番运筹之下，二氏俨然成了晋国公敌，之号远逃齐国避难，齐国也未能得手。经此挫折，已入暮年的齐景公不堪承受，不久便郁郁而终。摆在齐国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齐景公无嫡子，死前废长立幼，属意庶子荼为君。十个月后，田乞借口联合鲍氏发动政变，杀了顾命大臣高张和国夏，弑齐君姜荼，重新扶立姜阳生为君侯，是为齐悼公。自从陈无宇归政后，羽翼丰满的齐景公从不给诸卿反叛的机会，死后还是被谋算多年的田氏抓住了机会，一举掌握了齐国的脉门，田乞此时离齐侯之位也就一步之遥而已。

前485年，因齐悼公杀了素有仇怨的鲍氏宗主鲍牧，继任田氏之主的田恒怂恿鲍氏弑杀齐悼公，田恒借口介入，反诛鲍氏一族，此后，齐国自上而下皆被田氏垄断，欲立欲废皆在股掌之间。

齐悼公死后，田恒立简公，而后杀之。孔子听说此事后还郑重其事的请鲁哀公起兵代齐伐田，但没有得到支持。田氏后立平公，平公之后齐宣公做了五十余年的承平之君，死后传位其子，即齐康公。

前386年，田和放逐齐康公于东海一小岛上，田氏成功代齐，延续660年的姜齐黯然拉下帷幕，姜太公一脉自此失国，齐归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