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需要忠义的时代,也是个需要英雄的年代,彼时贰师将军李广利正忙着西征大宛,血腥四起的巫蛊事件正悄悄萌芽,而太史公老爷爷,正在那一方小室为我们编纂赵氏孤儿的故事,于是一个千年的谎言被娓娓道来。
疑团初起
范冰冰版赵庄姬
史记上说晋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贾向国君进谗言诛灭赵氏,景公不听,屠岸贾便擅自同诸将攻杀赵氏,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并灭其族。而赵朔的妻子赵庄姬已有孕在身,慌忙进宫躲避并生下了遗腹子赵武,屠岸贾听说后便入宫想要斩草除根,庄姬便将孩子置于绔中,且暗自祈祷:若赵氏注定要亡便哭;若不该被灭便不哭。最终婴儿竟一声没哭地躲过了搜捕。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赵朔的朋友程婴便与赵朔门客公孙杵臼合谋,由程婴假意告发,而公孙杵臼带着别处抱来的孩子,请求诸将饶过一命,诸将当然不许,于是公孙杵臼和那假赵武便被杀死。至此,史记版赵氏孤儿暂告一段落,真的赵氏孤儿得以幸免。
整个过程跌宕起伏,各主人公形象鲜明生动,庄姬之贤淑勇敢,程婴公孙杵臼之忠义,跃然纸上,为我们上演了一出慷慨激昂的燕赵悲歌。无独有偶,几百年之后的《魏书》上,竟也出现了同样的桥段:
平文皇后王氏,广宁人也。年十三,因事入宫,得幸于平文,生昭成帝。平文崩,昭成在襁褓。时国有内难,将害诸皇子。后匿帝于裤中,惧人知,咒曰:“若天祚未终者,汝便无声。”遂良久不啼,得免于难。
魏书皇后传中的这段,与史记版赵氏孤儿庄姬的行为如出一辙,王皇后将昭成帝拓跋什翼犍藏在裤中,祈祷如天祚未终,孩子就不哭。后昭成帝果然一直没哭,幸免于难。
我不知道作者魏收是不是司马迁老爷爷的粉丝,我只知道这两个故事惊人的相似,后来与朋友讨论得知,竟然古罗马也有类似的记载,我无从解释,或许太史公与魏收的心思是:这种桥段曲折又感人,我们大家都爱用它=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揭开迷章
黄晓明版韩厥
NO,比《史记》更早成书的《左传》给出了完全否定的答案。
成公四年。晋赵婴通于赵庄姬。
成公五年。原、屏放诸齐。
成公八年。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征。六月,晋讨赵同、赵括。武従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
真是一出令人震撼的角色大反转!史记里贤淑的赵庄姬,原来竟是与赵婴齐私通,而在赵同赵括将赵婴齐放逐到齐国之后,庄姬怀恨在心,进谗言与晋景公说,赵同赵括将要谋反做乱。那时,赵氏家族的势力正与日中天,因此晋景公与一些公卿家族或许存着打压赵氏的心思,就这样一拍即合,成公八年六月,正式讨伐赵氏。赵氏家族经此一难,近乎没落。幸而小赵武随母亲寄居在宫里,后经自小就被赵氏养大的韩厥(昔者吾畜于赵氏)耿直进言,才将赵武作为赵氏家族的继承人立之,并返还了田地,赵氏这才算有了一丝存活喘息的机会。
赵文浩版小赵武赵武在家族遭此大难后,心理并未从此阴暗,而是依旧正直阳光。我在史书里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智慧、能力过人的正臣,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最终坐上了晋国的正卿之位。“成季之勋,宣孟之忠”,终究没被权力斗争所淹没,赵氏一族由此重新崛起于晋国朝堂。
历史是什么
如果只论故事情节,我也爱看史记版赵氏孤儿,只是,历史终究是历史,它最重要的是事实而不是文笔。也许,真相听上去并不那么曲折动人,也不正气凛然,但至少真切地告诉了千年之后的我们,当初所发生的事。仅仅如此,便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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