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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郎骑竹马来(1)初入刘家村

[情感]郎骑竹马来(1)初入刘家村

作者: 入夜归零 | 来源:发表于2018-05-13 17:44 被阅读0次

    1

        我叫魏小慧,80后,出生在一个温婉而现代的江南小镇,成长过程也沿袭了小镇的气质,平和丰顺。2004年,大学刚毕业的那个十一黄金周,我迫不及待披上婚纱,告别了23年的单身生涯,毫无悬念地嫁给了相识10年整的男同学刘峰,嫁入了小镇上位于城郊结合处一个不大的农村,刘家村。

        婚礼在刘峰家新盖的三开间四层小楼里举行,小楼位于村西头,门口便是整洁的水泥马路,连接着不远处的繁忙而宽阔的国道,往来交通非常方便。这天小楼屋檐下挂着两个喜庆的红灯笼,有玻璃的地方贴满了喜字,五彩的气球任由其飘在每个房间的空中,贴着天花板,所有装饰都洋溢着喜庆。虽然没有绚丽的舞台和司仪煽情的主持,但气氛特别温馨。婚宴主勺是村上的厨师,那个年代能有做菜的一技之长,在村中便有了相当的威望,家家户户碰到红白大事都要请他上阵。上菜、服务、打下手这些活由村上的婶婶们包了,她们系着花布围裙,乐呵呵的忙前忙后,穿梭在宾客中,好像她们才是婚宴的主人。

        由于同在一个镇上,双方父母和亲戚朋友早已相识,这场婚礼没有两个家族间的试探和审视,更像是亲戚间的正式拜会。参加婚宴的还有村民们,这是农村的风俗,村上每户的男主人都会到场庆贺。村民们细细端详着我这个嫁入他们村庄的小媳妇,压低声音评头论足。早先认识的人,神神秘秘地谈论着我们的恋爱故事。见我过来敬酒,便一齐朝我笑笑。

        婆婆一一介绍大家给我认识,不是叔叔就是伯伯,辈分大一点的叫公公。只听其中一人说到,“新娘子,你是嫁入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大学生都能喝酒,别端着饮料啊!来,给大家伙敬杯酒!”

        说话的人大约40来岁,长的甚是精神,西装革履,头发三七开定型得一丝不苟,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我没有犹豫,端着空杯子的手往他面前一伸,说道,“来,啤酒给我满上!”那人没想到我会如此反应,愣了愣,随后拿起桌上一杯酒,给我倒上。我说了些吉祥话,头一抬,杯中酒一干而尽。喝完,没顾得上观察大家的神情,跟着婆婆转向另一桌。只听着他们在起哄,“老彭,被新娘子来了个下马威,哈哈。”村民们淳朴,不会搞出格的婚闹,怂恿新娘子喝个酒,就算是闹过了。

      后来,婆婆告诉我,他叫彭化清。


    2

        沿着门口的水泥马路往东直到村子尽头,有五幢联排的两开间三层小楼,甚是气派。这是村里唯一的“工厂”,里面有二三十个工人,各自操作着一台仪表车床。这排小楼兼备工厂和家庭住宅的作用,一楼是车间,二楼是办公室和主人家的住房。小楼面朝着村中的农田,通常都是一片绿地,它的主人就是彭化清。

        在村里,彭化清大都和他那辆白色的奥迪一同出现,在水泥路上来来往往。据说他家还有瘫痪在床的老母,和一个不太露面的整天照顾瘫痪婆婆的媳妇孙红。孙红是基督教信徒,每到傍晚,从小楼边经过,总能听见二楼房间里传来唱诗班的祷告声,给这户人家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彭化清的老母是江西人,村里人叫她梅香,据说当年未婚先孕,又被夫家抛弃。为躲避家乡人的嘲笑,辗转来到这里,落户、生子,后终身未嫁。这幢小楼的主人原是村民彭二,由于膝下无子晚年没人赡养,正巧碰到落难至此的梅香,便收留在家中,认作义女,梅香的孩子也随他姓,唤作彭化清。老人去世后,田地房屋便留给了娘俩,当时惹红了村里不少人的眼。

        这些事都是从婆婆口中得知的。婆婆谈起这些事时,总能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后来,我发现村中任何一个婶婶谈起彭化清时,都是同样的神情。我又从她们口中知道了更多事,他显然就是村里的热点人物,给大家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有趣的谈资。

        作为村里的新媳妇,很长时间我并没有完全融入村中的生活,局限在自己的小家庭里,很少在村里走动,几乎不知道村里的事。只有在茶余饭后,婶婶们到我家串门子,或是找我婆婆拉家常时,才得知一些村子里发生的事。

        婚后的日子过的特别快。一年后我生下儿子,全家都很欢喜。婆婆便辞了工作专心照看孙子,等孩子满周岁,学会走路了,能干的她再也闲不下来。

        那几年,村外国道两边的厂房争先恐后地竖了起来,很多企业在这里挂牌经营,村子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婆婆充分利用家里的地理优势,经营起了小卖部,卖些烟酒、油盐酱醋、生活杂品,赚多赚少都能补贴家用。

        开店容易守店难。为了帮婆婆分担一些守店的难处,周末休息在家,我就在店里做起了营业员。店里的顾客大多是村里和周边村子的村民或租客,一来一去,跟大家混得比较熟悉了,倒是让我的生活逐渐融入了这个村庄。


    3

        再次见到彭化清时,我已无法把眼前这个人与婚宴上看到的联系在一起。那是一个春天的清晨,太阳刚露出光芒,他开着奥迪车像从外面赶回家,经过我家时停下车,从车里走出来,胡子拉渣,满脸颓废。进店后在货架上拿了一瓶劲酒和红牛,又拿了一个玻璃杯,坐在桌子边,酒和饮料勾兑着,自斟自饮起来。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也没理会我这个店小二。

        我观察了他一会,忍不住开口道,“早上喝酒好吗?”

        他也注意到了我,抬头看我一眼,略有思索,“奥,你不就是那个会喝酒的新娘子嘛!来,一起喝一杯!”

        我心里暗暗笑道,怎么每次跟这人见面总离不开酒。但这次没回应他的话,“没特别的事,我从不喝酒。”

        他说,“我也不好酒。只是,我那老娘刚在医院里去世了,苦闷。”

        听了这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等那些酒和饮料喝完,他结了账,便驾车向村东头驶去。

        这天中午,村上的所有主事的长辈,全都聚集到了彭化清家,商量他老娘的后事。村里的规矩便如此,谁家碰到大事,都要一起商量着办。何况彭家这个外来户,除了左邻右舍,也没啥亲戚能帮衬上。当天晚上,村民按例都到他家吃斋饭。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彭化清家,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媳妇,孙红。

        早听说孙红是忠实的基督教信徒,第一眼见她时,我一下子把她和披着黑袍的修女联系到一起。农村的惯例,人去世后,会在家中一楼大门口架个床板安放,床头点个香炉,不断地焚香,地上支个火盆,烧着纸钱。小辈中的女人会守在床边,哭着亲人的死去。看到有人来祭奠死者,就要哭两声。可这孙红不同,只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面对着死亡的婆婆,一脸淡然的神情,带着些许如释重负的超脱。好像皮囊的死去并不值得悲伤,她的灵魂将因此得到永生。

        但其他村民并不这么想。大家都在议论着,“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媳妇服侍婆婆这么多年,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还有人附和着,“是啊,不容易!”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脱口道,“这家怎么没孩子呢?”

        婆婆立马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闭嘴。我吐了吐舌头,表示无心之问,无意冒犯。但心里的疑问在逐渐放大,一如被挠起的痒,不抓不痛快。

        饭后回到家中,我又提出了这个疑问。婆婆一五一十地给我讲了孙红的故事,开头就叹道,“这是个苦命的女人啊!” 


    4

        孙红来自哪里,村里谁都不知道确切的答案。只知道她是被彭母梅香从河边救回来的。年纪大一点的人说,当年梅香沿着附近的大河去邻镇赶集,远远看见河对岸站着一个年轻姑娘一动不动,就留了个心眼,放慢脚步偷偷观察。果不其然,那姑娘冷不丁掉下河,扑腾着却不喊救命。幸好梅香老家九江,自小在长江里游泳练出一身好水性,顾不得开春后依然寒冷的河水,一头扎进水把那姑娘救了上来,幸好淹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救活过来。

        询问孙红寻死的原因,据说她在六岁时被一对夫妻人贩子拐骗,人贩子见她听话乖巧,一直留在身边抚养,不送她上学,只叫她给家里做家务、干杂活。她对家乡没什么记忆,即使长大后也无从寻找,就这样一直留在人贩子身边,当他们是父母。后来人贩子一家来到江南做生意,偶然经过一个地方,孙红觉得似曾相似,便逃离了父母独自出来寻找,问遍了周围的派出所,一无所获。她心灰意冷,养父母家也不想回了,就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同是苦命人的梅香非常同情孙红的遭遇,知道她没处落脚,便把她留在家中,认作干女儿,孙红也对这个救命恩人兼干妈非常孝顺。由于自小做惯了家务事,她成了家里的好帮手。梅香家中原有五亩地,原先由于家里人手不够,一直租给别人耕种。孙红来了以后,就把地收了回来开始自己耕种,种植各种蔬菜,再拿去菜场卖,补贴家用。一有闲暇,梅香就手把手教孙红认字、写字,做些简单的计算,两人相处的异常融洽,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那一年彭化清已满十八岁,刚刚应征入伍。对于孙红这个干姐姐的到来也是支持的,有人替他陪伴和照顾母亲,他觉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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