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对于大部分东京小学教师来说,应该是轻松的日子。这天可以不必早起、不必看上司脸色、不必考虑繁琐的教学工作,轻轻松松地和家人、情人、友人度过快乐假日。
可是,我今天却未能享受这种乐趣,因为德川先生从早晨七点就派专车来我住所门口等候,唯恐我会忘掉今天与他的约会。敲门催促我成行者,是我昔日好友酒井佐成,他的目光中似乎有少许愧疚。我也不忍过多苛责。我心中很清楚,他那出卖朋友的疯狂举动,并不是有意为之。只不过,他同二战时期我柳生家的大部分前辈无异,已陷入了迷茫而不自知的黑暗武士道。
坐在高档的本田车上,我和酒井君没有任何交谈,我们两人各怀心事,都不愿率先开口。毕竟,昨夜的不愉快,在我们心中所投下的阴影,绝不容易解除。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单调的马达声中,小轿车开进了东京市区,最后驶入一栋不知名的摩天大厦地下存车场。
打开车门,司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下车后的酒井君望了望我,径自向前走去。我也懒得问固执家伙到底去哪里,一言不发地紧跟其后。我们并没有走入上楼的安全通道或者电梯,酒井见四下无人,在某处墙壁前用右手大拇指稍作晃动,墙壁立时向上升起,秘密电梯呈现眼前。
这架电梯的操作台与普通电梯不同,总共只有三个按钮:开门、关门、急停。我们站定之后,酒井君按下“关门”钮,随着电动门合拢,电梯平稳而快速地下沉。
不知电梯究竟下落多久,我只是感到胸口发闷,双腿发酸。酒井君依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身体保持着笔直姿态。看来他应该受过极其严格的军事化训练。
终于,“小屋子”停止移动,电动门也再度敞开。让我颇为吃惊的是,面前出现的是宽敞深邃的海底隧道,隧道中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到处都是黑衣忍者。
透过隧道的环形玻璃墙壁,我欣赏着奇形怪状的海鱼和五光十色的海底景色,缓缓跟随酒井君向前走去。如果这不是帝国社的秘密基地,我真希望能在美丽大海深处度过余生。不知道“人诛天煞”那里,是否有机会观赏到如此奇景呢?
突然,“暗月”再度在体内发出只有我能听到的刀鸣,将我的雅兴一扫而光,这说明对我有敌意的人已在前方出现。我急忙定睛向前望去,只见德川先生和一个陌生的谢顶男子,正在几个忍者保护下等待已久。当谢顶男子笑容满面地向我迎来时,“暗月”刀鸣似乎更加强烈,看起来他才是我真正的敌人。
“柳生君吗?久仰大名了。在下是帝国社社长——松井石德,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松井社长热情地伸出右手,我却无动于衷,让德川先生和酒井君不满之色溢于言表。面对笑里藏刀的家伙,我冷冷说:“松井先生,不必客气,我只是受德川先生和酒井君之托,来和你做生意,却没打算和你做朋友。”
松井尴尬地收回右手,强颜欢笑地否定了我的说法:“柳生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生意,就是要交朋友,没有朋友,在当今社会必然会寸步难行。当然,你还年青,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学习,相信你将来会明白这道理的。好了,请到里面去说话吧。”
我丝毫不客气地昂首阔步向前走去。虽然松井的部下从德川到普通忍者,对我的无礼言行都心怀不满,可是在他们社长面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主客坐定,松井先生亲手为我斟上香茶,这样的场景让我感到有点眼熟。回想起刚到丰秀小学时的情景,我猛然意识到,德川先生的待客之道,也是受到他们社长的影响。
带着对“谢顶松井”的反感,我开始和帝国社的老大虚与委蛇地寒暄起来,而迫不及待的对方很快就将对话引入正题:“柳生君,相信德川君已经跟你提到我们的请求。这件事很简单,就是要你帮我们得到《万川集海》,并铲除‘人诛天煞’在日本的极端分子。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帝国社,更是为了日本、为了帝国、为了天皇!……”
“不要再说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我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松井先生的罗嗦,也再度引来数道不满目光,“家父和我的生命都掌握在你们手上,我根本无从选择。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你们具体让我怎么做,而不是来听我根本就不认可的无稽之谈!”
在我的怒吼声中,密探忍者们有所动作,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德川和酒井也是神色阴沉。与他们不同,松井先生不愧有几分领袖风范,他示意忍者们退下,对我微笑解释:“柳生君,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都是为了日本民族的未来和天皇。好了,我看的出,柳生君是喜欢开门见山的男子汉,我现在就和盘托出。
根据目前种种迹象分析,伊贺族余孽就潜伏在你当前所居住的小镇上。我们虽然有忍者发现他的踪迹,但目击者只来得及说出‘伊贺忍徽’的线索,就断了气。所以,我需要你用‘暗月’宝刀的力量,去查清究竟谁才是伊贺族极端分子。
不过,你不必担心会孤军奋战,我们的忍者会始终在暗中协助。只要那极端分子现身,我们帝国社的战士就会随之出现,将他逮捕,甚至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他们以为帝国社是法庭还是警视厅?他们凭什么可以不用审讯、不用陪审团就随随便便决定一个公民的生死?听着狂妄话语,我心中愈加反感,却不愿表露出来,只是再次问松井:“我记得你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万川集海》对吗?”
松井被我问得一愣,又立刻对我说:“《万川集海》是众忍族嘱托伊贺族余孽保管的宝物,我相信只要抓住极端分子,《万川集海》定可拿到!”
“怎么拿?如果这本书已被伊贺忍者藏到隐秘出,他誓死不吐露下落怎么办?”
“我们有世界一流的高科技刑讯逼供设备,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想要的情报。”德川先生自信满满地插话说。
我用连连摇头的动作,对教育界权威的无知再次表示蔑视,并神情凝重地告诉这个傻瓜:“根据我们柳生家先祖对忍者的记载,忍者自幼就接受了各种严格的磨练和自杀方式,目的就是为防止被敌人抓获逼供。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但我相信他们的磨练必然经过适应时代的调整,无论你们帝国社对于刑讯逼供多么在行,恐怕也很难逼问出《万川集海》的下落,何况我们现在根本连活捉忍者的把握都没有。”
听我一席话,松井立刻如同被当头棒喝,恍然大悟地向我虚心请教:“柳生家的武士,不愧是对付伊贺忍者的行家,真是直中要害。那么柳生君,您可有什么妙计,还请不吝赐教。”
松井边说边猛地站起,向我深深鞠躬,如同尊师重道的恭顺学生般。我体内“暗月”的刀鸣也在慢慢减弱,说明松井对我的敌意正在逐渐消失。
我匆匆站起请帝国社社长不必如此客气,顺便在松井耳边将本人计划低声说出。当松井社长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暗月”也随即完全安静。
松井大笑称赞:“不愧是新一代的柳生武士啊,能够想出如此良策,不愧是我大和民族栋梁之才。好,虽然你还不是我帝国社成员,但只要你完成这次任务,我保证会赋予你应有的报酬、荣誉和地位。”
目睹松井欣喜若狂的表情,德川和酒井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不清楚我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而我则依然不动声色地向松井先生鞠了一躬:“松井社长,对你希望给予的奖励,我毫无兴趣。其实我昨天仔细考虑了德川先生的建议,或许只有铲除伊贺余孽,将《万川集海》交给忍族以外的组织,柳生家族的后人才能永享安康。柳生家的武士,并不会在威胁下去完成任务,但为了家族千秋大计,我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一旦宝书到手,只要帝国社不再骚扰我柳生家,我就不胜感激了!”
我暗藏讽刺的回答,令德川和酒井脸色发红,而松井却毫不在意。他摸着头上那片“地中海”说:“柳生君是个真正的人才,如果帝国社有什么对你不敬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至于加入鄙社和酬劳方面,我们暂且不提。从明天开始,就拜托柳生君尽快查出伊贺忍者的真实身份,然后德川君和酒井君会配合你依计行事的。来人,上酒!今天是周日,我要和柳生君开怀畅饮。”
当松井、德川、酒井和我手中的酒杯相触时,那三人的目光透露出不同内容。松井似乎是如获至宝、不胜欣喜;德川则半信半疑、欲说还休;酒井君更多的是欣慰和激动,大概是为能与我并肩作战而兴奋不已吧?
至于我,天剑暗月侠,心中暗想的只有一句话:“帝国社,我们‘人诛天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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