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社会心理学家艾米·库迪在2012年的TED有个叫《用肢体语言重塑自己》的演讲佐证了群体性动物中“装逼”的好处,人就是群体性动物。她还有个论文在这里《The Benefit of Power Posing Before a High-Stakes Social Evaluation》,她指出“装逼”的人有较高的睾酮水平,以及较低的可的松水平,前者代表力量,后者代表压力。她的研究结论被特拉维斯·布拉德伯里在《情商2.0》中被引用。
艾米·库迪作为一个科学家,她的研究是一个人采取了有力姿态,并且用积极的肢体语言表达出来了,会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仅会得到好处,这个好处简直妙不可言,布拉德布里说:“我们通常认为,肢体语言是我们的感受、态度的反映。这种看法没错。但心理学家们还发现,反之也同样成立:肢体语言的改变,同样也能改变我们的态度。”
这个肢体语言,用我们的语境来说就是“装逼”。
我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当我在寒风中伫立的时候,如果我表现得对寒冷无所畏惧,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那种“装逼”,我就真的不太觉得冷了,如果有个妹妹在身边我想我可以到南极的冰块下游泳;但是,如果我蜷缩在羽绒服里,立刻就有一种“缩头乌龟”的感觉,不得以要用“龟壳”似得的衣服来抵御冷冬时的彻骨寒意——其实这不是温度的问题,而是觉得冷的问题。这种不畏冷的坚挺姿态一直让我觉得——基于心理暗示的作用,人们可以超常发挥水平,不仅是抗拒寒冷——有时候,给自己一种强壮的心理暗示,并发展出一套强有力的姿态,我们甚至可以不怕坏人。比如在战场上杀敌保家的先烈,他们肯定怕死,但是有了光荣、牺牲、荣誉等热血概念的支配,你在他们的字典里就找不到“怕”这个字了。
信念是很强大的,但我们总是忽略了它。尤其是现在,我们对孩子,似乎除了培养出好成绩,就把信念狭隘的建立在人生的丰功伟业上,一个孩子从小都不懂得保护自己,不知道像艾米·库迪说的那样,用采取强有力的姿势那样去获得好的身体状态和生活意志,以后的人生舞台似乎还不是一点点的暗淡。改变这种局面,就要“装逼”,要采取强有力的姿势去面对老师同学和家长们的一切不合理的做派,做一个雄起的小孩。这不是教他们反叛,而是培养独立强大姿势的一个开始。
我不需要一个太听话的小孩,小时候的逆来顺受唯命是从,可能会成为我这个家长一生的负担,果真如此,那就是彼此的悲剧了——老了我还得养他给他筹谋,他看我哪里痒不痒。
鉴于越来越突出的凌霸现象,这里面的原因其实没什么值得深究的,法律、家教、学校、社会,老生常谈总也不能解决这个从古至今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不换角度来解决问题?既然这种社会现象像皮球一样,大家踢来踢去,既然事情发生在孩子中间,那么,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我们做大人的不宜以大欺小,搞不好替孩子出头还背官司,有理便成了没理。人类文明讲究实力对等的决斗,站在丛林的法则上,在同一块草原上,只要有两个以上的雄性存在(人类社会似乎不分雌雄),就会因为交配权、食物权自发的斗争,这就是属于孩子的斗争,势均力敌,就应该让孩子终结,成王败寇,用实力说话,家长有指导权,插上一手就不太光彩了。
二
什么是凌霸?凌霸就是乌托邦里的存在主义,是山丘上的虚无主义者,自己给自己找感觉,以弱小的、无礼的姿势去强迫别人承认他的存在和强大,这种凌霸往往建立在自己胆子很小而对方的视力很健全,同时胆子更小的基础之上。如果凌霸者碰上胆子超过体重的小孩,只怕会夹着尾巴溜走,问题就出在这里,如何让孩子的胆子超过体重。
还有六年,我小孩就到了可能会受到别人欺负他的年纪了,也就是说,他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最近发现校园凌霸现象越来越多,让我越来越担忧,我并不是担忧这个社会,或者学校。论风气,虽世下可见底,但很难说这种见底的世风是不是与时俱进,社会发展的每一个环节都有问题,如何避免问题已经不仅是大人考虑的问题,小孩子也应该从小学会考虑小孩子之间问题,因为小孩子小时候的问题将来就会变成大人的问题,以前的行为模式会沿袭下来,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心理学家瓦特•米舍尔有一项长达四十年的跟踪实验,实验名字叫“延迟满足”,他得出的结论证明了人类的控制力是非常稳定的,也就是说小时候的偏好决定了成年后的行为动机。一个小孩子未成年就长期在学校被人欺凌,这种老是被人欺压的感觉对他将来有什么影响?米舍尔已经说了,“人类的控制力是非常稳定的”,小时候就一副被踹的德行,无论是任何原因导致他不去反抗,将来长大了面对欺凌和压迫,他会采取同样的理由的方式来回避长大之后的凌霸。对于软弱的性格而言,凌霸不仅仅是孩提时代的专利,可能会长伴一生,最终形成不怀好意者所谓“吃亏是福”的傻逼性格。
当然,你也可以说,人都是有脾气的,现实中也的确有一些极端的个例完成了反抗的奇迹,在沉默而压抑中爆发了对侵害者的反击。然而,海格力斯效应就说明了,人的仇恨是可以积累的。我个人更偏重于类似狗急跳墙的反抗情结并非源于个人对形势和心态的控制,而是一种情绪积累下的复仇环节,是一种非理性爆发情绪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危险的,不可控的。我有理由相信,人生重要的感情经历从来不会被埋没,有些不好的感受就像阴沉埋藏在心底深处一颗不屈的火种,时机恰当就会势必燎原,我们经常说,情绪要疏导,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不良的情绪可以毁灭别人,也能毁灭自己,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孩子将来是这种结局,于是,我们就必须将思路放在眼前,对孩子的培养上,他要如何塑造一个强有力的姿势来面对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这就必须考虑如何让他正视可能的凌霸,要让他迎合这种斗争自发的形成独有的自我保护策略,其前提就是:当家长的没必要事事为孩子出头,让他自己去碰撞,让他自己去感受这个社会的柔软和硬度,我们家长只是策略的提供者,践行还得靠孩子自己。
三
孩子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绝对不是昙花一现的那种被压迫的厚积薄发,这是一件很系统的事情,其中就包含着进攻与反击上最基础的社会学和法理学常识,还要有一幅经得起凌霸的身体。这些常识我们应该尽早的教会孩子,如何去区分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如何去避免潜在的危机,碰到坏人,遇到凌霸,应该如何控制分寸进行反击?用什么方式反击?用拳头还是用嘴巴?能不能用武器?如何保留人证物证?如何在类似遭遇上抓住叙事重点和技巧?等等……我们无法指望机构来保护自己的孩子,指望他们来解决问题的时候,问题已经发生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必定会对孩子造成伤害,可我们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马后炮的任何解决方案什么也弥补不了,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在问题发生之前,干掉问题——干嘛要为这个社会的毛病来擦屁股?
我猜没几个家长会像我这样来考虑关于凌霸的问题,考虑孩子应有的防护技巧。但我觉得很有必要这样来考虑,而且我认为第一步就是要——做个姿态强硬的人,有力的人,从而过滤掉绝大部分欺软怕硬的凌霸者;剩下的,就硬碰硬好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一个孩子能长期保持这种心态,我估计在学校,乃至社会都不会有人故意和他过不去。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就是“我不怕你”的心态,并且要建立在我不会主动的去侵犯别人的基础上——这是原则;但是为了捍卫个人的合法权益和人身安全会同一切挑战者拼命到底——这是底线。
这种想法来源于我读小学的时候,当时我从乡下转到城市,没料到有些同学欺生。有一次几个高年级的同学来挑事,两个喽啰把一个“老大”架着来到我面前,讥讽我,骂我,我没理他们,结果这丫的得寸进尺,对我动手动脚,我转身就是一个窝心脚直击在“老大”的胸口,直接把他昨天吃进去的饭菜在当天给打了出来,当时他就瘫了,其余两个家伙火速就向老师报告了,欲盖弥彰,说我打人。我说他们以多欺少,先动的手,老师就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她觉得此刻我是暴力犯,挑事的人反倒成了受害者,这种转折,我迄今想起来都会令人不寒而栗,细思极恐。
后来自然是请家长来赔礼道歉,很自然的,回家后,我爹把我打得莺歌燕舞,但是从此没人在学校欺负我了,倒也值得。如今我想起这件事情,十分庆幸它发生了遥远的二十年前,而不是当下。但它给我的警觉显然不在自身,而是下一代,下一代怎么办?每个人的下一代似乎都会碰到类似的事情,为什么总是绝不了呢?如果只是把凌霸受欺当成一种社会现象看,我们便注定会是一个旁观者,那就注定这个现象会有孩子来做接盘侠,一代接一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一直有个绕不过去的弯弯:凭什么这个社会的现象要由人家的孩子来当接盘侠?
四
读书的时候,我就比较尚武,比没经过训练的孩子能打能抗。年轻的时候一直练习散打和拳击,负重练习的时候可以负重几百斤跑一千多米,这无疑给我锻炼出一幅经得起凌霸的体质。在中学的时候,一次下晚自习遇到持刀抢劫的,当时校外的路灯瞎了,混乱中抗了两刀,左手背上至今都留着刀痕,愣是没让对方把钱抢走,当时对方是两个人,比我大不了多少,一看他们就不配凌霸,抢我一个人还得用道具。后来我琢磨着,这两人必定是天烦地厌,娘嫌爹弃,不然大晚上的,干嘛出来堵学校门口——这说明他们的胆量有限,只能欺负一下学校里的小绵羊。可惜呀,碰上了我,出师不利,铩羽而归。
后来我把这事儿告诉同学,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学校里的几个“老大”耳朵里去了,他们就来问我的话,我把劫匪的样子一形容,才从他们的口里得知是另外一个野鸡中学的不良生。当时学校里的“老大”表示要给我出头,意思是“自己的领地,岂容侵犯。”后来我跟着他们去野鸡中学找人,去了几次连影子都看不见,人家同学说,“他们来学校看心情的,老师都管不了。”
我后来总结了一下凌霸者,归结起来就像尼采说的:没有残忍,也就没有节庆。在现实中,我们很容易把突出的凌霸和欺压归结成一种犯罪特质,但实际上它是一种阴暗的人格倾向——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人类的普遍情结——正如我们构建文学戏剧作品一样,冲突就是故事的灵魂——而冲突就包含着人格的对抗,甚至流血牺牲。在有意无意之间,人们都倾向于幸灾乐祸,或者制造幸灾乐祸,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泛滥的“网络喷子”,这种人普遍具有凌霸的潜质,正如我在前面说的,凌霸的行为还需要胆量的支撑,网络的隐匿性正好给这些人提供了掩护,他们躲在屏幕后面,对不明就里的人死缠烂打,你愤怒,也打不回去,报警,还得看影响够不够大,如果这种网络凌霸没有造成大面积的影响,当事人只能是吃个闷亏就完了,政府不会给你五毛钱奖励你为构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如果要我说,“喷子”就是凌霸的一个亚种,有时候它比现实中的凌霸更能对人造成伤害。
五
如今看来,做一个乖小孩根本没法和这个世界玩,听话乖巧和品学兼优不足以应对世风日下。我不希望孩子有个软弱的性格,虚弱的身体,他必须要强大起来,强大到在同龄人中不需要额外的力量来扶持,支撑他行走的每一步动力都来自于他渴望强大的内心,独立而自主,真正的侠义范式。我绝对对付凌霸欺压,“侠义姿态”就挺好用的。
我们这个社会盛产“武侠片”,武侠精神在中国历史上也是流转传承,从战国晚期的“武士精神”到后来的“侠义”再到“游侠”,这种文化的精神内核从来没变:即冯友兰认为的“伦理契约精神”!关于这一点,我们从武侠作品中可以窥得一斑,任何作者笔下的侠义者无不都是“装逼”的高手,个个都拥有“强有力的姿势”,举手投足之间杀机弥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但是他们不歪搞,不稀烂,他们通常都有一身与歪风邪气斗争的正能量,这些侠义者绝不欺凌弱小。
为什么我们不能向这些或真或假的“侠义者”学习一下?去学习历史上那些令人敬仰的侠义品格,比如学习豫让的“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还有墨子的“铁肩担道义”、以及像郭解那样去践行“以德报怨,厚施薄望,救人性命,不恃功劳” 的侠义精神。我相信拥有这些品质的孩子一定是不容易被人随意凌霸欺压的,毕竟去践行这些精神品质的前提是要心里“有知”、“有品”,而且还要有经得起碰撞的身体。
一个孩子遭遇凌霸欺压,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缺乏气势,即使是再弱小的孩子,也应该像“平头哥”那样,表现出一副“不是在打架,就是走在打架的路上”那种谁也不怕的气势。敢于挑战的姿态会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暗示,无论是在动物界还是在武林文化中,“我不怕你”是凌霸者从基因中觉得恐惧的特质,我们的孩子正需要这种特质,而不是整天在爹妈那里求抱大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