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1

  正当春季，河边的两棵木棉开了花，一树开着红花如火，另一树开的白花似雪。它们在河的两端，遥遥相望，仿佛一对守望的情人。

  每日的傍晚，总有两个年轻的后生，一男一女。他们在林间追逐，嬉戏。他们最会来到河边，倚着木棉树，他们缠绵切语，忽又相视而笑。

  我蹲在河底，鹅卵石硌得我脚底作痛。我望了望他们，又望了望自己的双手。

  “你说，你说，我是戴白色的花好看呢，还是戴红色的花好看。”女子左手捏起红花，右手捏起白花，在发鬓旁比了比。

  “都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不行，你得回答我，是红的，还是白的。”

  “真的，都好看。”

  女子轻嗔一声，背过身去，将两朵花都簪到了发上。

她转过来，微侧这脑袋，笑了。

“美。”

  也不知是说花还是人。

    他们手挽着手走了，我跳出水面，水珠连成了丝线，顺着我的衣袖爬行。我甩了甩发间的水，活像一条狗。

  2

听土地公说，有神仙爱上了凡人，为了严抓，实打，惩罚这种非正常恋爱关系，为了杀鸡敬候。我们伟大的玉皇大帝决定要让xx地闹饥荒。我所管理的这条河，正好处在xx地的中心。

怎么就有我这条河呢？

管他呢，玉皇他老人家高兴就行。土地公瞥了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终于没有说。他转了个圈，消失了。

怎么就有我这条河呢？我想不明白，我喃喃低语，摸着脑袋，走回河边，跳了进去。

3

那年的夏天，大饥荒。

河边的木棉在枯萎，之前的一对男女也渐渐来的疏了。他们坐在树下，女子把玩着或白或红的花，男子再没了言语，总是叹气。再不久，他们彻底的不来了。

玉皇大帝真是绝情，一滴水也没留下。我身为河神，自然要向上级反映情况，上级干脆直接给我放了个长假。最近闲来无事，我装成凡人的模样，回到了人间。

4

我见到了那男子，却只有他一人。

他面黄肌瘦，两眼无神，跌跌撞撞，朝河的方向走去。

木棉已经枯萎，花瓣化成了泥土。

男子痴痴的跪在树前。

我忽而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我的眼前闪过许多画面的碎片，我痛苦地抱着脑袋，我缓缓蹲下。

4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那一年的饥荒早被人淡忘。

我仍然回到河里作河神。

正当一年春季，河边的两棵木棉开了花，一树开着红花如火，另一树开的白花似雪。它们在河的两端，遥遥相望，仿佛一对守望的情人。

此时来了个中年的男子，他怀着一抔木棉。他走到河旁，慢慢铺开了怀中的木棉。突然大风起，木棉花飞扬的飘入河中，像一盏盏小花灯顺流而去。男子伸手去抓，然而为时已晚。他瘫坐在了木棉树下。

“你掉的是这好看的红花呢，还是这好看的白花呢？”我捧着两色的木棉花出现。

男子望着我，摇了摇头。

我放下了木棉花，转身离去。

男子用手掩住脸，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