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摆渡人

时光窸窸窣窣流转到2019年，越长大，越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越觉察过去变得愈来愈遥远。

有句话是这样讲的：当你渐渐开始念旧的时候，说明你开始老了，但我始终觉得，年龄这东西只是一个概念，或者是一种印记，说明不了什么。

与其仅让那些场景在脑海里经常忽隐忽现，还不如利用文字还原留存，虽然它未必一定有什么世俗层面的意义，但有些人和事情真的是值得纪念的。

01

那份难以独立的童真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名姓，

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

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1999年的9月，那时港澳刚刚回归，学校广播每天都会播放满溢激昂的乐章，就在那振奋人心的一年，我进入了小学一年级开始我漫长的求学之路。

开学第一天，老师带我们以one by one的形式，每个人带上一只小小的眼罩，拿着粉笔站在讲台，给一只画在黑板上的巨大的青蛙画眼睛。

比赛谁画的更加贴近真实，谁画的更加离谱搞笑。

那时候，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开心，我满脑子只有想家的念头。

为什么要出来上学，为什么一定要考大学，为什么要离开父母，坐在这冰冷的板凳上，画那些傻不啦矶的玩意儿。

终于等到下课的铃声了，铃声就响就在我的头顶震耳欲聋，但我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和愉悦。

我没有结帮小伙伴继续玩游戏，而是一个人跑到操场抬起头看着太阳，我好希望时间快点流逝，我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哪怕发发呆都比上学舒坦。

我信步来到一块还未完工的墙面旁，站在那高高的垛上，踮起脚尖，发觉那里貌似能窥到校园围墙以外的世界。

懵懂中，我竟意外从那条粗裂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足以令我兴奋喜悦的地方。

那是我的家！没错，我看到了我的家，确切的说，是爸妈开的一家商店，那一刻我真的超级兴奋，对于我来说简直发现了一块新大陆，比陶渊明见到世外桃源更开心。

我用手使劲扒在两垛之间，望眼欲穿，错开来往的行人瞭望我的家，我看到从门店中走进走出购买商品的顾客，还能透过商店玻璃瞧见与顾客笑盈盈闲聊家常的爸妈。

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着，“太好啦，我能看到我的家呀！”

我很开心地呼叫出声来，当然，爸妈听不到我的喜极而泣，毕竟那条宽绰的街道，足以使得童声杂糅且泯灭于漫悠的人间烟火中。

“马上上课啦，你怎么站在这里呀？”一句话打断了我沉湎愉悦的劲头，我抬头一看，是我的同桌循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随即我立马迎过去，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别过来哦，这里有点危险，不知道会不会有怪兽出没……”

没错，这个地方不能被别的小朋友发现，因为它是我的大秘密，也是我进入陌生环境中唯一的乐趣源泉。

与家中只有一街之隔，让我小小的心灵，不明所以地倍感安稳。

然则，到底该不该把这个惊天的秘密告诉家人呢，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说，我已经长大啦，要学会独立，不能被妈妈轻易看扁……

02

那段萌芽初成的懵懂

2005年的初秋九月，站在中学校园那一刻，我顿时觉得眼中的整个世界都美不胜收，偶像剧并没有夸大事实，校园居然真的可以落英缤纷到耀眼的地步。

暖阳温润地挥洒在操场的树影上，浩浩荡荡的新生给校园徒增了更多的鲜活和灵动。

“嘿！二班篮球队的队长长得真帅，三分球一投一个准儿！”

也不知道谁这么一喊，我下意识的这么抬头看了看，没错，那正是我们班的阿强。

他的确很出众，长得帅，成绩棒，打球又好，写的诗超有文采，就连画的大灌篮漫画也是栩栩如生，自然而然地，他被我们主观地带上了主角光环。

打心眼里说，我对他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但仅限于那种远远看着就很美好的感觉，没什么其他什么想法。

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女孩，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死党小彤，我只能成人之美，助成他们那段甜蜜的恋情，祝福还有点羡慕。

听上去有点虐，但我没时间闹小情绪，因为班级新转来一位叫卢新伟的男生，天天围着我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肆无忌惮往我书桌里塞满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情书，还有他在宿舍熬夜折出的千纸鹤。

虽然看上去确实蛮用心的，然而我还是很讨厌他，不想看见他，他却总像一个黏不沾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上演他自以为是的感动和惊喜。

有一天，阿强、小彤叫上了卢新伟我们四个走在小城里刚建好的步行街内，五光十色的物品琳琅满目。

“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肯定不影响你学习的。” 卢的语调有些紧张和颤抖，我猜他的脸一定是红通通的。

我只顾和小彤逛街，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两个男生在后面嘟嘟喃喃在说着什么，估计阿强也在帮卢新伟出谋划策，就像当时我帮他追求小彤一样。

“牛牛，最近我学了一首歌，我想唱给你听。” 他在我身后不厌其烦地说着。

“快唱呀，还不抓住机会！”小彤也在一旁不嫌事大，和阿强一起笑着起哄，我只是一脸漠然，不愿意搭理卢新伟，也不想听他唱什么狗屁歌曲。

“嗯，我要唱一首《孤单北半球》。”话音刚落，他便动之以情地唱了起来。

“少了我的手背当枕头你习不习惯，你的望远镜望不到我北半球的孤单，太平洋的潮水跟着地球来回旋转，我会耐心的等，随时欢迎你靠岸……”

天啊，卢新伟的歌声竟如沉醉的春风拂过，在我耳边久久未能停息，像一缕汪洋中绽放光芒的琉璃，光润通透。

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宛若一束阳光，透过沉重的屏障直接照耀我的内心，那一刻时间都凝结了。

我准备要说话，小彤对着我竖起自己的食指在嘴边，“嘘，听他唱完吧，至少这首歌是你喜欢的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能笑着点点头，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

有些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规律和道理，尽管，他唱歌真的很好听。

时过境迁，每次听到这首《孤单北半球》，我会情不自禁想起他悦耳的声音。

很多人到后来再也没有了后来，但依旧谢谢青春曾赋予我的那一段如此夸姣的回想。

有人说，爱意朦胧的青春到后来都是没结果的，然而它却能在漫长的人生记忆里，生出怒放不败的花朵，这话真有道理。

03

那些热泪盈眶的欢喜

2010年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报考时我却犯了难，到底该考家乡的学校，还是遥远的城市。

听说隔壁邻居的李姐姐、杨哥哥他们都在首都北京混的有声有色，心里有点向往，有点羡慕，还有点未知的恐惧。

晚饭后，爸爸披了件外衣准备去找隔壁叔叔家下盘棋，才走出房门没几步，想起忘记带上刚刚泡好的茶，又折返回来，瞧了一眼我和妈妈，欲言又止轻轻端起茶杯，转身出门了。

妈妈坐在椅子上，手法熟练地用针线缝制刺绣，我依偎在旁边两眼发呆，直挺挺看看妈妈巧手下的刺绣，神情里难掩她一眼就能看得出的纠结。

“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爸妈都是支持你的。”妈妈在旁温柔地说道，“不过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读书，要万事小心。”

小时候，学校和家只有一墙之隔，我还可以透着墙去张望一下，而今就要考虑离开家乡，去外面的世界了。

端详着妈妈手中构思巧妙、绣工细致的綉图，我点点头，心里还是万分纠结。

一边是家乡清亮亮的蓝天，软绵绵的云，一草一木陪伴自己有二十几载了，闭眼都能找到的商场，街转角恒久招牌的奶茶店，一切倍感亲切；

一面是梦想中的幻城，小说中的光怪陆离，在那里仿佛一切可能性都变得触手可及，玄妙莫测。

妈妈放下手中的活儿，接着说道，“人在哪都可以活一辈子的，只是活法不同而已。”

我抬起头，发现妈妈微笑的时候，脸上又多了两道皱纹，她真的有些老了。

纠结的最后，我还是决定走出去，换一座更大的城市读大学，捕捉生命中那些未知的可能性。

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离开家，学会独立勇敢地面对今后的人生了。

做决定的当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夜深人静、月明星稀，纤瘦温柔的月亮被风吹散，溢出的光遗漏在橙色的地板上，倒映着杨柳高高的树影。

报考志愿填交上去不久，大概没过一周的时间，我就收到学校录取通知，报考成功。

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我欢呼雀跃告诉跑到厨房告知妈妈这个喜讯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和骄傲。

当然，还有眼眶里只有在那刺眼阳光下才能照出的亮晶晶的东西，嗯，那是妈妈开心的泪，为了自己的子女感到自豪和激动。

时光，请你走的慢一些，我想让自己变得优秀一些，足以创造出更加富足的生活，在爸妈衰老之前。

那些离开父母偷偷想家的岁月，那些青春时期的爱与被爱，那些因为幼稚单纯而惹出的笑料；

那些我们在乎的人，以及默默关心我们的人，还有那些我们深藏在心中的执念……

每一条走过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选择的方向。

很多人，很多事情，那些岁月，残留在我脑海中的更多的情绪，是确幸，尽管占据小小的面积，确是深深的印记。

人生倏尔之间，若白驹过隙，似水流年。时间和经历能给人带来更迭的能量，让我们在一次次历练中变得更加沉稳和从容。

在急遽的人生旅程中，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我在草长莺飞的岸边，恰逢你们畅游而过，相见能尽欢。

无论是相处短暂的一瞬还是漫长的一生，都能恰到好处地成就彼此，变成对方生命中的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