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姨四十来岁,长得温婉可人,整天笑盈盈的,和我们都很熟。
兰姨几年前离婚,一个女儿在省城读大学,兰姨怕女儿受委屈,跟到省城来,给女儿洗衣做饭,照顾得无微不至。
兰姨的女儿长得象母亲,精致俏美,亭亭玉立,宛如盛开的白莲花,很招人喜欢。
几个月后,兰姨犯愁了。这坐吃山空的日子不会长久,再说,还有几年的时间呢,总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吧,没钱了怎么照顾好女儿?
兰姨很快决定了,租了小区门口的一间小门面,做起了卖早点的生意。店面很小,一间屋里只能摆放两三张小长桌,蒸包子只能放在门口。
因为小区门前没有卖包子的,所以兰姨的小早点铺生意很好,再加上兰姨的小笼包皮薄肉多,美味精致,又一个人忙呼,量不多,供不应求。
兰姨女儿只有星期天才回来,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逼人,和兰姨说了会话后,便不见了人影了。兰姨很宝贝女儿,虽然生活拮据了些,但对女儿始终有求必应,什么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兰姨都是尽最大可能满足女儿,而自己却舍不得乱花一分钱。
每天早晨四点多钟,兰姨的早点铺就亮起了灯,绞肉、和面、包包子、蒸包子,还要熬上一大锅稀粥,等这一切都停当了,已经是六点多了,也开始来人吃早点了。
日复一日的过了约半年时间,兰姨发现女儿有些反常,原来每个星期天都回来,后来发展成两三个星期,才能见到她的身影,再后来只有兰姨给她打了电话,女儿才回来。
那晚,母女俩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兰姨想想自己,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女儿却如此不懂事,便火从心头起。挨了一耳光的女儿大哭着夺门而走,留下呆呆站立的兰姨,在默默地流着泪水,保持着打女儿的姿势,好久才回过神来,猛地追出门,女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兰姨从来没有到过女儿的学校,怕女儿的同学看见自己,小看了自己的女儿。
兰姨挂念女儿,也暗骂了自己的冲动,第二天下午五点,来到女儿的学校大门前,站在比较偏僻人少的地方,想等女儿放学后一起回家,兰姨准备了女儿爱吃的猪肉白菜饺子。
兰姨想着心事有些走神,学生们吵吵嚷嚷走出大门,兰姨才一下回过神来,忙跑上前几步,巡视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以期能看到那张俏丽的脸。
找了好久,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少,学校门前的人群也不再密集了,兰姨又等了等,这时已没有学生往外走了。
兰姨有些慌了,伸头向学校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女儿,转身在已经走远的那些学生里找,还是没有看到女儿熟悉的身影。
也许月月已经到家了吧。兰姨想着,收回远眺的目光,准备回家。突然,她看到了对面路边的一辆豪华骄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的身影。
月月,那是月月。还没等兰姨叫出声来,只见一个西装革履、大背头油亮的中年人,正殷情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兰姨女儿坐进去,又“嘭"地关上车门。
"月月月月,你干嘛去啊?"兰姨丢了魂似的大叫着女儿的名字,发疯了向对面冲过去。“嗵"地一声,一股大力从身旁传来,兰姨象片树叶,被高高地抛起,然后摔落在四五米远的绿化带上。
兰姨努力睁开被鲜血浸盖着的眼帘,模糊中看到,那辆豪华轿车已经启动,然后慢慢加速,转眼不见了。
兰姨被及时送进医院,经诊定,两腿粉碎性骨折,左右肋骨折了多根,有一根差点扎进心脏里,几个抢救的医生直说:“万幸万幸,好险好险。"
兰姨昏迷了两天一夜,挣脱开死神之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女儿,我的女儿…在哪里。"答案当然令兰姨很伤心,心痛得比身体上的疼痛更甚十倍百倍。
兰姨的女儿是三天后,护士拿着兰姨的手机通知她的,女儿来了看见兰姨的惨状,也一下扑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兰姨这次却很镇定,不哭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半晌,才轻轻地问道:“月月,告诉妈妈,那个男人是谁?”
女儿一惊,忙抬起头:“什么男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兰姨笑了一下,样子很凄美,但声音却如寒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都这样了还疑神疑鬼的有意思吗"女儿一下拔高了音调,不满地道。
兰姨心在滴血,浑身变得麻木起来,身上却不感到疼痛了。兰姨紧盯着女儿忽闪的大眼晴,一字一句地问:“我看到了,那个给你开车门的老男人。他倒底是谁?"
女儿顿时愣在那里,嘴动了动,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兰姨没在说话,只是看着女儿,两行清泪不自觉滑落下来。
女儿被母亲看得如坐针毡,手足无措了好久,才轻轻说:“他叫王海,是一家上市企业的老总,两月前我们就认识了。"
兰姨感觉体内的热气被一点点抽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一样。两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女儿,无力道:“你俩在谈恋爱吗?你刚十九岁,而他岁数可比你妈还要大呀。"
女儿这时已不再遮掩什么了,淡定地抬起头,认真地说:“妈,我也不瞒你了,我爱他,我不在乎他的年龄,他也爱我。虽然他现在有家庭有老婆,他答应我了,一年内离婚和我结婚…"
兰姨浑身颤抖,脸上一片苍白,用仅能动的左手,指着越来越陌生的女儿,断断续读地说:“你、你…"
“还有,我也不想再念这个书了,没意思。"女儿索性心一横,避开妈妈如刀般的眼光,轻轻地说。
兰姨张大了眼晴和嘴巴好久,这时忽觉浑身疼痛的感觉又猛地袭来,疼得她抽搐起来,先是脸上,再就是胳膊大腿…
“啊!妈,妈妈,医生…"女儿见状,慌的大叫起来。
兰姨悠悠叹了一声,止阻了女儿,声音如同是来自阴曹地府:"月月,你真替妈妈争气,你、你真是…妈妈的好女儿啊!唉!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直当没养你这个女儿。你呢,直当你妈这次被撞死了。"
女儿万分惊诧地看着妈妈,以前温柔善良、疼爱自己的妈妈,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无情,如此地陌生。
呆立了好久,女儿才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看瘫软在床上的妈妈,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钱,轻轻放在床头,一转身快步走出病房。
兰姨猛地嚎叫着抓着那一叠钱,狠狠向门口砸去,然后身体一僵,昏死过去了…
兰姨的小包子铺,从此再没开过。大伙都不清楚,兰姨倒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互相打听,兰姨那样的通情达理,不会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兰姨的女儿后来也来打听过妈妈的消息,这时的她,雍容华贵,俨然已然是个阔太太了,开着红色小TT,早没了以前的清纯摸样。
几年过去了,那个美貌、坚强、笑微微的兰姨,一直保存在我的印象中,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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