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习

        三年级班主任大个张的棍子折断期间，每天都为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而困扰。

        在她的语文课上，要求小果“大声有感情地”朗读课文。结果小果哼哼唧唧、磕磕绊绊，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读成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个张果然处变不惊，将语文书一下一下砸在小果头上：“不预习！不预习！不知道提前看一眼？”小果每读一句，都和原文有差别，大个张便也不辞辛苦。

        小果的哭泣由涓涓细流渐渐变成汪洋大海，一发不可收拾。又是砰砰数响：“哭什么！你他妈倒是读啊！”哭，如同烹饪中的辣椒，适量可以怡情，多了便会在人生中平添许多逗号。

        “深，秋，的，清，晨，是，寒……”小果已然哭得呼吸不畅，抽噎不已。茄子型的脸这次扭曲成了鸭梨型。

        “你他妈跟我崩豆呢？！抽什么？！好好读！”大个张伸出粗大的手掌，抓住小果后心，扔到教室门口，一脚踹在屁股上。小果身体失衡，直接滚了出去。

        “谁以后我的课不预习，就跟他一样！”我看罢这一幕，心底毫无波澜，只知道今天的武戏结束了，接下来可以来文戏了。

        大个张的脸圆如满月，刹那便可恢复笑容：“继续上课”话音未落，下课铃响了。

        乌鸦群呼啸而来，噗噗啦啦，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校园里那棵大杨树，落下了最后一片黄叶，并且期待着来年春天重塑金身。来年春天对于小果等人来说或许有些遥远了，他们怕是这节语文课都熬不过去了。他们又没有预习。

        班主任大个张不知从哪捡来了一根破棍子，外表粗糙，起着毛刺，下端缠着白布，显然是怕扎到自己的手。

        她把棍子往讲台旁一杵，本来狰狞的表情迅速舒展：“同学们，老师问你们一个问题。”这句话一出口，我已观察到她的手渐渐往棍子上摸去。

        “树叶金黄，气温降低，北雁南飞，是什么季节呀？”

        这节课叫《初冬》，显然她在暗示学生说“秋天”，她便说“这是初冬”。大个张和以前的朱老师都喜欢这等套路，因为教师用书上这般写，便只能这般教。

        一个剃了板寸的女生曦，坐得笔直，瞪着一对儿大眼珠，满面的无辜。她举手永远是标准姿势，双手平铺在桌面，右手像汽车雨刷器那般抬起。

        大个张叫她起来回答是什么季节。板寸曦依旧一脸无辜，高声圆润：“初冬。”

        大个张的笑容倏忽间灰飞烟灭：“你他妈提前看书了你初冬！初他妈什么冬！”抄起棍子，举手便要砸去。

        大个张猛然想起来板寸曦是女生，态度回复和蔼：“没关系，曦同学预习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