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暮-21、那些真挚(二)

作者: 榴莲大毛毛 | 来源:发表于2017-12-15 01:53 被阅读0次

    朝阳苏醒了宁城沉睡了一夜的梦,万物生生不息,疏密交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城市的一隅,某个公司的员工露天排成两排。早会开始,此时刚过八点。

    木苏苏也夹杂在这个队伍之中,这一天她来到这座小城报到,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来到这座仰慕已久的小城。宁城虽小,政策扶持的力度却巨大,经济共荣圈一体化的建设经年,已成功号召了中外商贾云集,尤以台胞数量为众,声振海内外。

    “兹有xxx,x月x日始,调任xxx,担任xxx一职。”宁城分公司早会的主持人杜鹃,立于队伍的正前方,展开一纸张大声念着。

    站在第一排的晓君这时就扭转头,冲苏苏明眸一笑。

    物流仓和宁城分公司同城,木苏苏抵达那儿的时候,一众人马正闲云野鹤一般四散,原来,就在前一天,这里的负责人突然失踪了。

    这是多么无稽的一件事儿呀!

    既然人已失踪,何谈工作交接。

    物流仓已有副职齐建军,他每天主导分公司间订单调拨、配送安排,和仓库内务。至于涉及到经济往来的任何事务,他就一概不知,由前负责人一手安排。

    这时有人就过来请示,“有一处小仓库,有物件需要倒腾地方。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木苏苏在还没坐热的椅子上,扪心自问,办公室里迎接她的,仅仅是前任遗留在办公桌上的几个文件栏,栏内七零八落放着看不出工作线索的资料。她决定先去现场看看。

    一队年轻的男孩子,就带着木苏苏出发了。

    “木姐,我们搬不动!”到了目的地,男孩子们嘻皮笑脸,

    木苏苏扫视着这一处屋阁,也许是为了给谁腾出宿舍来,此行是要将打包好的十几个沉重的纸箱,从阁楼往下倒腾。

    她就狠狠瞅了为首的大男孩一眼,嗔怪道,“真的吗?”弯腰搬起最小的一件,率先顺着楼梯,往下走。

    男孩子们一看傻眼了,“站住,你放下来!怎么能叫你搬!”就大叫。

    木苏苏丝毫不理会,心想,“一个小件我还是能够搬得动的不是吗。”

    这一队男孩子,就争相脱了上衣,赤裸着上身,嘻笑怒骂着,“嘿哟,嘿哟”,汗珠如豆,从脑门上,胸前渗出来,不一会儿就归置好了。

    这一天,适逢分公司给门店调拨,物流车满载,发车前,木苏苏跳了上去,她的想法很简单,这里就象一盘散沙,唯有各个突破。

    车行在繁华的城市主干道。交警把车拦了下来,“你这个车不是货车,不能载货上路,马上靠边。”他作出这样的判决书。

    司机讪讪,一副“早就是这样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啊啊啊!怎么一来就遇到些像是自己给自己下套的事情啊!”此刻,木苏苏倒是很绝望,她从未经历过车子,尤其是公车被扣的情况,那现在要怎么办?掏出手机,先找救驾的人,

    “没事的,把货物卸下来,他就会让你们走的。”电话那头,有人教她。

    木苏苏吁了一口气,“杜经理吗?我们车在路上被扣了,现在请求支援!请同事跟车尽快抵达!”马上她拨通了分公司的电话,请他们出车,在半道上把货物接回去。

    好在分公司向心力很强,在后备力量的支援下,更主要的,木苏苏觉得,是在宁城分公司管理者的领导力下,这场危机很快得以化解。

    短短数个小时,同事们彼此间就热络起来。物流仓的男孩子们很好相处,没有太多坏心眼,在美好的青春年华离开家人。城市多姿采,工作之余,他们也喜欢玩儿,给生活找乐子;年龄稍微大点的呢,就敏于行而讷于言,勤勤恳恳,养家糊口。

    到了下午,这一群员工,在齐建军的安排下各就各位。

    “木姐,还有一件事情,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于是,木苏苏跟随着齐建军,骑上电瓶车,抵达公司另一处小仓库。打开门,一大堆单据四散。这时你只要有雅致,随手抓起一把,漫天一抖,它们就会象雪花一样轻曼飘舞,再悠悠落下。

    木苏苏皱着眉头,瞅着,这种没有人经手过的遗留工作,现在要她决定怎么处理?“把门锁好!把门锁好!先放着!”她吞了一口唾沫,恼怒于前任们是否整理、归集过。

    再回到物流仓,仓库门前小马路上,停着一辆高级私家车,原来批发部这时来了一位大客户,他手里拿着墨镜,正和批发部经理一脸疑惑地聊,“这边负责人怎么会突然手机关机,找不到人呢?”

    木苏苏和齐建军推着电瓶车路过,他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跟进了宽敞的仓库,此时所有在岗员工,按照“6S”管理的标准,已经内部整理好一会儿了。

    “你知道吗,她把这些人调动起来,胜在以身作则。”这位大客户,扭头对作陪的批发部经理道。

    第一天,竟然就这样收尾了。

    木苏苏迈步在通向宿舍的路上,回味着奔波的一天,百感交集。无疑,经过此前在墨城的工作锻炼,她已然能做到,无论此处境况多么无稽,多么令人措手不及,停留在一个多么原始的生存状态,心平气和。

    凭心而论,在我们祖国的辽阔大地上,遍地竞相花开,争奇斗艳,没有最艳,只有更艳!

    一个企业,如果你要活下来!生活,如果你要活下来!还能计较那么多?去它妈的!

    待到隔天,总部派遣了另一位新入职的副职,刘波。

    齐建军和刘波站一块,一个个子瘦小,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长期出入在基层一线,一个白净,倒有几分文人气息。刘波的字写得很好。

    此时的物流仓,其实增加了一个岗位,在当时,有想法的同事才能够敏感于此。为什么突然增员?虽然她听闻了前任为什么匿踪的小道消息,又是否另有隐情?多年以后,她突然领悟到了点什么。

    好了,现在,我们得以重新组建起一个新的团队。

    诚然,基层人员,他们的学历普遍是高中或以下。但凡有良知,有基本的判断认知能力,自身的禀赋并不差,从事的工种很差,每天重复机械的体力活,于职业规划来看,无益。而总部,也许有人正在做着“洗脑”工作,所以,从这一天起,她要求副职加强思想建设,每当总部下达层出不穷的会议精神,就公示于白板,要求员工阅览。

    不久,这个想必实在令资本方讨厌的女子,就上书总部,给所有的人普调了工资。

    “5S”运动,作为现代企业管理模式,最早起源于日本的五十年代。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国内,仍拥有广阔的市场,对办公区进行“整理”、“整顿”、“清扫”,“清洁”以形成制度与规范,形成良好的遵照习惯,谓之“素养”,再加上对“成本”的节约要求,形成“6s”的管理体系。

    些理念齐建军之前在台企都学习过,两位副职也一直致力于此,这样,物流仓之初的精神风貌,的确实现了木苏苏的最初设想。

    这时,她还一门心思地想执行“看板”管理,希望能够根据客户的订单指令,传达到分公司,汇总到物流仓,再集中向采购部下单,尽量实现零库存,来最大限度地节约营运成本。

    到了做月度采购预算时,下单员照例在订单上罗列各类项次,她就大刀阔斧地“砍”去,她解释的理由很简单,“最近几个月并没有出现供不应求。”

    “看板”管理流动的速度极快,对前后制程的响应,包括资金流的兑现,都有很高的协作要求,通俗点讲,它就象“随用随买”。它适应于精密、集成化协作,对物料的性质还应限制于常规用料,供需稳定,不受季节、气候、政策法规等因素的主导。

    这种愿景,很快就破产了。一天下午,仓库后门突然开来了一辆大型高柜车。车身通体明黄到令人眩目,木苏苏第一次见到黄色货柜,更奇妙的是货柜门竟然开在车身两侧的中部,装运工变戏法一样,突然从中闪现,将柜子拆开,“啊哈”爽朗一笑,从车上跳了下来。

    没有先兆地,一大车复印纸,呈现眼前。在场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无论出自通货膨胀的考量,或原材料的国际市场发生剧烈波动,又或按协议价格供货的要求,在彼时,市场经济是主流。现在,生米已做成熟饭,把一车纸赶紧卸下来才是正途!

    盛夏烈日。无论批发,还是办公区独立开来的财务、法务,除了留下来的值班人员,其余人都被动员起来,现在我们有十七个人。电话再次打到了宁城分公司,请求派出男小伙支援,“我们这儿突然来了一大车纸!”

    分公司匀出几个男小伙,风驰电掣冲了过来。

    人员到位了,现在拟拖车人员待命,其余一半的人到车上去往下传递,另一半的人将一箱箱纸往栈板上堆码,拖进仓库,唯一的叉车“突突突突”来回跑起。

    烈日熊熊,气浪灼热。

    “木姐,木姐,我们要喝饮料!”男孩子们,以明洋为首叫起来,捉狭又期待。明洋做事情很迅速,风风火火,他是一个开朗的男孩,在他身上显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潇洒不羁,而不是生活重负的印记。

    “可以。”木苏苏就自己掏出钱包,叮嘱副职按驻地所有人头数目计算,男孩子们就鼓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一溜烟地拿着钱,冲去前面的加油站小卖部。

    所有的人就开始有序工作起来,有些女同事家中一枝花,被家人宠爱,哪里干过这种体力活,被帮扶着,拉上了车,捏着小手绢,打着扇子,苦着脸,举起手搭在额头犹抱琵琶半遮面,就差眼泪汪汪。又很自觉地,小心翼翼,一次传递纸箱内的一包。

    木苏苏发自内心地讲,也极其讨厌干体力活。她会在这样的过程中,经常受到轻微创伤,她力气有限,也的确搬不动。

    把驻地人员发动起来卸复印纸,往大了说,是在为公司服务,现实是,他们在帮羸弱的物流仓。

    饮料,大家喝了也就喝了,

    木苏苏就遥远地记忆起一个同学,也是曾经的同行,讲过,他的手下也经常粘住他,要求请客买东西吃,这时候,他就会笑着举起手,让他们的手自由自在地游离,去摸他的衣服口袋,

    “每一天,我总会在钱包里放上一点点钱,只是一点点。”他沉思着说。

    木苏苏很理解。

    待到下月初,月度结算时,问题出来了。总部追责,有一个栈板的复印纸,不见了。而仓库的确给予了签收,但是现场盘点并没有,也没有这个项次的流转记录。事情发生在木苏苏履新当日。最好的可能,就是签收当日,直接流转,配送到某一个分公司去了。没有分公司承认收到过这样一批货物。

    “我没有出过这板纸的出库单。”打单员道。

    “我们都是见单才配货。”配货员认为自己清白。

    至于发货员,又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吃里扒外呢?

    木苏苏其实比较担心的是在,那一天,他们出外的时候,被人趁机出手,私下卖了。

    为什么?

    这里每天都产生大量文化用品外包装的边角、废料,每隔上一段时间,废品就会在日光下积累到一大堆,比较牛叉的是,前负责人,自己卖了这堆废品,这笔款项不走账,底下的人谁也不知道去哪了,又或只有他指派的人才守口如瓶地知晓。就是有这么拽。

    不早不晚,发生在她的任期,她就不可避免地逃脱不了干系。却期待,这笔账目并不由物流仓签发。而由总部采取非正式方式,直接调拨出库。

    只有请红梅帮助回忆,总部是否曾经下过这一笔单。

    红梅已经被骂到辞职了。

    木苏苏就打电话给红梅,描述前因后果,请求她的帮助。下班后,木苏苏捏着那张仓库进料单,急冲冲跳上动车组,就去江城。俩人相约在一个茶餐厅。

    夜幕渐深,茶餐厅人一拨拨来,又一拨拨走,朴素的灯光自天花板倾泻,桌子上的玻璃器皿就冷冷抛出几个光圈。木苏苏就觉迷影重迭。

    “我还真没什么印象,”红梅凝神盯着单子,回忆,但是无解。

    “你管它呢,反正人已经走了。”她的男朋友在一旁,单手托举着头,似笑非笑,很不屑地道。

    苏苏能够看出这个男生对红梅的感情,没错,大家都私下或公开骂她骂得很惨烈对吧,那又怎么样。你们觉得人家笨、傻、奇怪,那是你们不懂得欣赏,或者说,你们和人家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有些人适合钻研学术,有些人适合靠舌灿若莲生活,一旦对调角色,都会束手无策——

    才不尽其用罢了!

    “哎——”红梅马上抬起头,严厉地盯了男生一眼,用手势阻止,“不能这样说。”

    她并没有随口编造一个什么借口,完全推脱自己的干系,而是实事求是告诉木苏苏,“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了,每天这种单据都好多。”

    于是,就暖和地聊了会天,期待这事情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就作别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经过所谓的调查,总部给出的答案竟然是:这板纸拖去了承办新员工培训的那个分公司,经办人已离职,这张收货单夹在遗留下来的工作笔记本,被偶然发现。

    木苏苏对这个结果,悄悄地,并未如释重负,她谨慎地持疑,隐约觉得轻微的不妥,慎思长久地盘踞在她心里,偶尔就会跳出来,吞噬她一下。

    江南的晨,眉清目秀,徜徉在诗情画意中,心醉神迷。因为心情实在太好,木苏苏这一天就穿得漂漂亮亮,去乘动车组通勤上班。

    到了下午,由宁城分公司负责人率领,来了一大群同事,原来这一天正逢月度公司生日会。可笑的是,她作为寿星之一,事前竟充耳未闻。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负责人背着手,以其一贯冷静的神色问。

    “啊?”她矜持得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如果知道今天有这么一个集体活动,她根本就不会招摇着出门。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事前得到通知呢?

    生日会开始了,晓君才是闪亮的主角,开始了这一场生日会的组织和主持的工作。几位寿星领取了公司的慰问贺卡,高高兴兴地翻阅着。

    随即开始了奶油大战。木苏苏安静地立在侧边,无法融入这种闹腾。分公司的女孩子们甩着奶油包抄负责人,负责人狼狈逃窜,最终被胡乱抹了一脸,哈哈大笑。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么个不苟言笑,很难看穿的高个子,会有这么热情奔放的一面,她甚至无法理解,女孩子们怎么可以和他这么亲密无间?他强大的领导力是如何形成的呢?他和她的区别仅仅突出于,但凡和他靠得很近的同事,就是与她行得渐远的那一群。

    而杜鹃,杜鹃,的确以己绵薄之力,极其维护过她。

    仍然神出鬼没,两个老板某天突然象个气泡飞起,悠悠而入,飘进了物流仓。这一天,俩人的车竟然绕过驻地大门,停在其他公司的厂房旁。

    哭笑不得,木苏苏抄起桌上的笔记本,从办公室冲进仓库。

    此时物流仓正在两个出色的副职带领下,有条不紊地作业着。这俩个人就仍然保持着第一次所见那样,对比鲜明的,迥异的着装风格,背着手从通道一路巡视,木苏苏跟在身后,随机漫步,一路所见,似乎没有发现舞弊,或者瑕疵。

    “你的心理障碍怎么样了?”突然,西装革履男掉转头,含着点笑意问道。

    有片刻,木苏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捕捉到这么一句突兀的,没有来由的问话,但是她又明白“心理障碍”,他说的这个术语是什么鬼,

    “很好。”她随口应答。

    这个回答是虚情假意的。这个问题又是多么地横空出世,魑魅魍魉。简单就是极致,只有“很好”二字完美封口。这俩人倒也不多说什么。就走了。

    “木姐,大家都在说,大老板看起来不象老板,象个打工仔,二老板才象老板。”小伙子们经受了上层突然袭击的考验,没挨骂,此时谈天说地,兴奋不已。

    原来这种印象竟然是同仁间的共识!

    不久,一场风暴来袭,平静的日子,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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