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熟悉的马路上,老李头弓腰驮背,两条腿拼命用力,蹬着屁股底下那辆超期服役的自行车。自行车锈迹斑斑,没有一处闪光的地方,两个轱辘倒是挺配合,转了一圈又一圈。
老李头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蓬起,愈发白的刺眼。他在乡村公路上走了有一段时间,都是在别人的早饭前晚饭后,所以人们都习惯了在这个固定时间看到他的身影。
老李头年龄好时除了种地,还在农闲时去建筑工地当瓦匠。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现在去哪里打工都没人要了,但儿子儿媳需要他。儿子儿媳都要做工,孙子顺理成章交给爷爷奶奶。奶奶每天自己的气都喘不匀呼,老李就成了老保姆。
老李蹬着那辆破车早出晚归。本来儿子留他住在城里,他实在是不习惯。就那么屁股大点的地方,撒泼尿都怕让人听见,祖孙俩在家也就罢了,儿子和儿媳一回来,他的手脚放在哪都觉得不得劲,他宁肯骑着自行车每天走上这十几公里,也不愿在儿子家里住。原本他是坐车的,一个往返八元钱。可是近段时期公路大修车改了道,一绕远单程就多收两元钱,一天就要多花四元钱,老李现在一个大子儿不挣,这钱花的肝都疼了,所以他就把那辆破自行车又搬了出来。
老李头有时很自豪。想想自己一介农夫,因为会点瓦匠手艺,在建筑工地干了多年,几百元几千元地一点点凑着攒,攒了一辈子,竟然在县城给宝贝儿子买了婚房。房子虽然小了点,可毕竟是在城里,是楼房。看看周遭,多少乡邻因为没有城里的房子而耽误了儿子的婚事?
老李头有时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有的人在农村种药材,养山参,有林地,明明要指着这片土地谋生,却偏要躲开农村,在城里弄个房。那么多乡下姑娘找到对象,结婚的前提就是要在城里有房,没房那还扯什么?远远的滚犊子。自己的儿子算是省心的,在城里有了房,安了家,还在城里找份差事养家糊口,让老爹带带孩子,还没让自己出钱供养他们。还有那些买了房又在城里没有正经营生的,缺钱花了还回家找父母。小两口在城里住,乡下的爹妈管他们吃喝,大米蔬菜可劲带,有时真的忙不过来让他们回来帮着做点事,那好,他们就成了通勤一族,白天来乡下上班,晚上回城里的小家。他们花钱不在乎,可是父母哪舍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能干的,就尽量不找儿女了。
老李头有时很困惑。儿子儿媳每月能挣多少钱他不过问,他有几次试探着想说太累了,让他们自己想辙带孩子,但还没等他把意思表达完整,儿子和儿媳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他也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他就这样一天天坚持着,不知自己啥时能卸下这副保姆的担子。
老李头的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脚底板下越发赌气似的用起力来,那辆自行车吱吱扭扭的离城里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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