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桉一贯来的晚,不过因今日朝中发生如此大事,便起了个大早,待他进到翰林院里头,只见刘元矜早已端坐着,正低头整理案卷。
“哟!汝一起得早啊!”谢桉笑着打趣道,一边快步走到他身边。
“今日怎的如此早?”刘元矜抬头看见谢桉,颇为吃惊。
“沿海传来消息称严郢叛变,朝中如今可是风起云涌啊!”
“什么?严郢将军叛变?”刘元矜猛的抬起头,站起身来,手中原执着的笔一松,滚落在案上,笔上墨水洒落在衣袖上。而后刘元矜意识到他的失态,低下了头,但终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和震惊,又抬起头,急切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谢桉见他这般模样,一时懵了。他与刘元矜相交甚久,刘元矜一贯是个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样子,偶尔被他气着了,谢桉便抱着报复一般的心态,厚着脸皮去逗他,实在逗急了,刘元矜才会真正像个少年郎一般红着脸争辩不停。谢桉争不过他,最后只得认输。他虽知道刘元矜素来欣赏严郢将军,可却未曾想到刘元矜为之这般失态。
谢桉缓过神来,忍不住打趣道:“汝一,这严郢与你是何关系?竟让汝一展颜?”
“谢桉!”
谢桉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刘元矜那一副气结的模样,他本想再调侃刘元矜一番,对上刘元矜略带薄怒,清亮的眼,他撇撇嘴,正色道:“那你便听好了。”
“前些日子严郢与倭寇作战,犯了兵家大忌,孤军深入,失了踪迹。这倭寇虽武力惊人,但多些兵力倒也无妨,可怕的是,倭寇里头还有些中原人,精于算计。严郢将军失踪,想来是遭人算计,损失惨重。昨日传来消息称严郢已叛变,我父亲不让我插手,我知道的也少。今日早朝,我父亲他们议的便是这事。”
“朝中如何?”
“想也知道,必定是多方拉扯,加之消息真假未辩,今日怕是没个结果。”谢桉顿了顿,“今日起得早,确切消息怕是要等早朝散了。”
刘元矜无言地听着谢桉的话,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待他反应过来,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手上的红印,轻叹道:“如此英雄也要埋没在利益争斗里面了吗?”让刘元矜相信严郢叛变,是如何都不可能的,虽未曾谋面,但他对严郢的欣赏却与日俱增。
谢桉听了这话,缓缓道:“英雄?汝一,你素来通透绝智,莫要让些只言片语遮蔽了你。”
“你想告诉我什么?”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也是扎根于泥土中的。”
言尽于此,谢桉不再言语。谢桉长在大家族里头,打小练就一身察言观色、明辨识人的本领。刘元矜这人,脑子是极好的,聪慧归聪慧,却带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他欣赏严郢,不外乎欣赏的是严郢那份同样的执着。
“少湖,你想告诉我的,不止这些吧?”刘元矜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如炬。
“汝一,我想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那样聪慧,定然明白一叶障目的道理。”
刘元矜缓缓低下头,喑哑着嗓子,“我知。可我之爱乃莲,非淤泥。”
谢桉笑了笑,没有说话。
日头渐升,光影渐渐落入室内,刘元矜忍着一颗浮躁的心,端坐在案前,一本正经的翻看着书卷。许久,待他见着门边出现的人,难抑的激动险些淹没了他。他努力平复心中情绪,面上一派平静地走上前去。
“学士。”他行了个礼。
“无妨。”王闫伸手拦住他,道:“近来朝中多事,翰林院也忙碌不停,汝一且先将整理事宜放放,助我一臂之力。”
翰林院事务与朝堂紧密联系,如今朝中发生如此大事,翰林院自然也不能停歇。王闫处理诸多事宜,有些力不从心。
“学士,汝一听闻严郢将军叛变,可是真的?”刘元矜立在王闫身旁。
“你若是希望如此,那便是真的。若不是,便是假的。”
“那学士相信否?”
“未有确凿事实,自不能妄下定夺。”王闫顿了顿,看着身旁的刘元矜,道:“汝一想知道什么?”
刘元矜没有说话,好半响,他才缓缓说道:“汝一只是好奇朝中将如何处置这位严郢将军。”
“你可记得汉武时期李陵?”
“……记得。”
“若他叛国,便是这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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