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顶,如黛青山此刻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下失了颜色,来往行人匆匆,身着蓝色长衫的书生混迹人群中。书生面容清秀白净,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粗粗打量一番,有些许狼狈。
书生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拦下一人,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此处离城中……”那人不待他说完便不耐烦地出言打断他,道:“尚远!”
书生倒也不恼,整整衣袖,心下已有了判断。原打算今天加紧些到城中落脚,不成想这风云突变,把他困在城外。城外虽有些许驿站,却都是些山头老虎,他这一介书生,不是羊入虎口么?
暂无他法,他只得加快些,寻个落脚处。
过了一片树林,天色越发暗沉,林间风声呼呼不停,落叶满地。出了林子,眼前赫然出现一间道观。道观白墙灰瓦,气势倒是难有的内敛,匾额上写着“白云观”。
正欲向前,书生低头打量了自身这番狼狈模样,自觉惭愧,却步不前。
雷声轰隆,白亮的光芒照亮四周,书生不由地一哆嗦,快步向前几步。至道观门口,书生将书箱放下,拿布小心盖好,小心地站在屋檐下。做完这些,豆大的雨粒便随着雷声落下来。
隔间内,香雾缭绕,烟雾中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随着小道士不断挪近的步子,人影模样也逐渐清晰起来,青衫方巾靴履,俨然道士打扮,此刻正端坐着。听得小道士足声,紧闭着的眼突然睁开,黑葡萄般的眼掩在鸦羽似的睫毛下,他侧过头来。
“长本事了?嗯?”
“不,不是的!”小道士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元清师叔云游去了,而您又闭关,眼下观中事务繁多,师兄弟们实在管理无能了……”小道士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元隐道长看着小道士这幅模样,也发不动火了,只是莫名地想笑。小道士明语年纪小,脾气也软,故观中师兄弟们格外爱作弄他。如今他闭关,谁也不敢来叨扰他,故派了明语这个小倒霉鬼来。
“罢了罢了。”他摆摆手,“如今也醒了。”心中颇为无奈。元隐这个人疏懒散漫,平日里几乎不插手道观内事务,如今元清云游去了,只剩辈分最大的他扛起道观事务。
想来白云观已是几百年历史,幸得道观先人庇佑,这些年来香火旺盛,也未尝断了传承。元隐瞧不上那人世烦乱,也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佳节喜日,道观最为热闹之时,他便躲在后山,自寻乐趣。
元隐自认为不合时宜,倒也不算离经叛道。
元隐缓慢地在廊下踱着,无声地注视着屋檐外幕帘般的大雨。小道士明语乖巧地跟着后头,偶尔抬抬头看看元隐的表情,确认元隐师叔没有生气后小小地呼了口气。
“明语,你去知会他们一声,大殿前集合。”
“好的师叔!”
元隐道长饶有趣味地看明语屁颠屁颠的身影消失在廊上。
廊上只剩下他一人。
雨势依旧那般,明艳的花朵,翠绿的叶,在雨中招摇。他莫名地想要去看看。从廊下拿了把伞,撑开,缓缓下了阶。佳节喜日这廊下热闹得很,这阵子雨水较足,元清便在廊下放置了雨具。
书生在檐下等了许久,也不见雨势减小。长途的奔波已使他异常疲惫,靠着大门,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书生没有防备,直挺挺地便朝后摔去,眼看就要着地,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同时只听得“啪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下。书生仍旧是迷迷糊糊的,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身后那人轻笑一声,随后他的身子被人扶正,书生转过身来,只见那人身着青衫,眉眼含笑。
书生大糗,惭愧到不行,涨红着一张脸,多种心情终归化为一句,“多谢!”,言毕,整了整衣衫,做了个揖。
元隐细细打量了书生一番,这书生脸皮忒薄,怕是衣衫不整失了礼数才躲宁可在观外避雨不愿进来。元隐心中发笑,面上仍礼数周全地回了个礼,道:“无事。”
“天色已晚,这雨怕是没个停歇,阁下怕也寻不到住处,不如今日就此暂且住下?”
书生犹豫地看了看这天色,再看了看周身这模样,缓缓地摇了摇头。
“阁下淋了个透,可这书匣却是小心地拿布盖着,怕是极其宝贝的东西吧?如若顶着这雨,怕是也要损耗了。”
这一下便戳中了书生的软肋,末了,他还是应了元隐。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真是失了礼数。”
“道中众人唤我一声元隐。”
“在下刘元矜,字汝一。”
“倒是有缘。”元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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