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刘元矜躺在床上,睁眼无眠。会试第一固然可喜,带给刘元矜的却是忧甚于喜,心下这一团乱麻搅得他不得安宁。雄心壮志可有,与之相配的却是人情世故。刘元矜想到进京后的纷杂,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殿试在会试之后,刘元矜自得到消息起,便需准备行装进京。刘元矜的行装虽向来简单,但平日里他不好收拾,书卷随手便搁下,落了不少在元隐和明语处。元隐先前还会亲自送回,后来次数多了,元隐便只好帮他收着,如今一次性送了过来。
于是刘元矜收拾的差不多,正感慨行装轻简时,扭头便见元隐抱着一摞书立于门口。
“先生的书。”
“真是……辛苦道长您了!”刘元矜盯着这些书,苦恼地思索了片刻,而后走上前,摸了摸这些书,“不过道长可能要再劳累一番将其带回了。”他继续道:“这些书虽伴汝一多年,如今与我已无大用处,留给道长吧。”
元隐抿起嘴角,眉梢含笑,他道:“那多谢先生。”
临去时,元隐转过身来,道:“昨日读《孟子》,有一则元隐颇为不解,汝一可愿一听?”
“自然。”
“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 汝一以为,何为勇者?子亦好勇乎?”
刘元矜呆愣住,一时没了言语。未等他反应过来,元隐已转身离去,“先生无需现在就告诉我。”
刘元矜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元隐啊元隐!好一个元隐!”
第二日,刘元矜离去,元隐相送。一路两人俱是无言,行至十里外长亭,刘元矜停住,下马,对元隐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道长止步。”
元隐没有搭话,而是从怀中小心地摸出一根枝条,捧着递给刘元矜。
刘元矜郑重接过,他看着手中依旧翠绿的柳枝,喉间有些涩:“多谢近来道长照抚。”
“无需言谢。此行艰险,望君珍重!”
刘元矜知晓元隐言外之意,点了点头。
离别最是伤感,“掩泪空相向,风尘何处期。”刘元矜曾笑诗人多情善感,如今他也知晓了“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的无奈伤感。
元隐察觉到他的黯然,道:“汝一何时这般多愁善感了?勿要忘却了你的鸿鹄之志啊!”他拍拍刘元矜的肩,轻声道:“走吧。”
纵有多重不舍,终归是要离去的。
刘元矜上了马,粲然一笑,一扫先前黯然,道:“珍重!” 行了几步,他又转过身来,对元隐道:“吾亦好勇,虽千万人,吾往矣!”
元隐轻笑,目光随刘元矜而去,直至那人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上马,朝白云观处归去。
回到观中已是申时,元隐进了门,便见着明语迎面跑来,“师叔,有客自京中来!”
元隐愣在原地,明语见他呆愣不动,拉了拉他的衣角,元隐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些许喑哑,道:“带我去见他吧。”
一路上,元隐皆是无言,平日里元隐走得缓,而今日却是极快,明语小跑着跟在他后头,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敢出声。
元隐走到门口,停住,只见桌边坐着一人,衣着寻常,可眉宇间的威严,周身的贵气无不表明这人身份不凡。
那人瞧见元隐,挑了挑眉,轻笑道:“许久不见,慕平,你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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