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脚下停住,微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看着慢行而来的颖贵人。
颖贵人仰着一张笑脸,向着闻安道:“庆贵人,本宫已经将咱们宫里乐坊的乐师都安排好了,待会儿只需要你我二人上台为太后演奏,尽了咱们的孝心便可。不过庆贵人,这一次可要多谢你来为本宫撑台面了。”
闻安不愿答这些场面话,便也只是谦和应了一句:“皇上命本宫同你一起,自然本宫也是要照做的,颖贵人无需多礼。”说完便行了平礼之后,抬步要走,却听得身后的颖贵人轻声说了一句:“庆贵人,入了这紫禁城,你倒是后悔过没有?”
闻安笑了,转过身去见到颖贵人眼中一瞬的失落与凄迷,她松了松脸上的笑容,望着颖贵人拿一双挑着的桃花目说道:“如此的好日子,可是说这些做什么?紫莲,快扶你主子到殿内去,仔细别被风吹了去,寒了身子。”
闻安带着听雪与语阑一同进了大殿,寻着了自己的位置便也就坐下了。令妃刚巧坐在她的斜前方,见到闻安落座,转过头来问她:“怎么这会子才进来?刚才皇后娘娘都已经点了名,让咱们早些将贺礼准备好,待会儿别手忙脚乱的,惹了太后她老人家生气。”闻安点头:“早已经备好了,一早便让我宫里的将贺礼送了过来,姐姐费心了。”
“早知道你心思细,该让你记着来提醒着我点。刚才皇后娘娘说了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让茜芍回了储秀宫去打点。”闻安见令妃如此说,便也起了心打趣:“姐姐可别这么说。谁不知道皇上宠着姐姐,早已经赏下了一株珊瑚给姐姐备着,那么老大一个,倒是应该让茜芍多喊上几个人去抬着过来。”令妃娇笑着拿起了桌上的一粒桂圆,剥下来后递给闻安:“就该吃点东西堵上你这张嘴,要不知道后头还要说出什么话来呢!”
乐鼓声起,闻安坐直了身子,往座上看去,皇帝此时已经搀着太后走进了殿内。太后换了一身吉服,笑吟吟坐在了正中间。令妃转头来向着闻安点头,闻安早已经认出了太后那一身衣服,心里算是安定了几分。皇后见太后已经落座,便站起身来,一旁的李玉见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礼乐声也就轻了下去。
皇后脸上带着笑,向李玉点了点头:“各位,今日太后寿辰,各宫妃嫔应当和心同力,祝祷太后福寿康健,祝我大清盛世安年!”皇后说完,便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满殿内的妃嫔大臣们示意后掩口喝下。皇帝今日也是眉带喜色,朝着已经落座的皇后望去。他人的四目相对,闻安倒恍若见到当年皇帝瞧着孝贤皇后的眼神。原来时间竟已经过去了这么许久,在闻安独自一人还会想起往事种种的时候,旁的人早已经可以弃了她所看重的过去,与曾经宠爱并不繁盛的妃嫔,目光如漆,温柔缱绻。闻安有些气闷,在同种人举杯敬酒之后,再又让听雪为自己倒了一杯。
今日宴上备着的是梅子酒,听雪在一旁见闻安多要了一杯,嫌弃看看:“主子,若您爱喝,奴才的阿玛那里有些存着的,可比这个好多了。咱们回去的时候,奴才去拿一壶来,可不要在喝这儿的了。”闻安睨着眼瞧着听雪:“你那点酒估计都早就落到李公公的胃里去了,哪还轮的上我来喝。”梅子酒味道清淡,但酒气却还是重的,两杯落进胃里,闻安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她远远望见皇帝,只见他笑得开怀,接连三两杯,陪着太后在应下妃嫔们敬上的酒水。闻安已经觉得有些微熏,想起身出去散散酒气,却望见皇帝也在看着她。皇帝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浓黑的眸子此时却闪着一些亮光,他定定看着坐在那里的闻安,微微笑了一下,便转头与太后耳语了几句。太后听完,敬站起来,向着闻安坐着的方向招了招手:“庆贵人。”闻安立即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等行完一礼之后,皇帝先开了口:“庆贵人,太后很是喜爱这套吉服。”
太后点头:“是不错。本以为交给你们办事,又是要弄一些华贵绚丽的衣裳来给哀家,没想着今儿这么一瞧,倒是很和哀家的眼。皇帝,哀家记得,从前孝贤皇后在的时候这哀家穿着的一针一线都是由她看着的,如今人走了,哀家也是很久没见过这般仔细的料子了。庆贵人,这件吉服倒是令哀家见到了从前孝贤皇后的影子,甚好甚好。”
闻安思忖着,仔细开口:“嫔妾多谢太后、皇上的认可。这件吉服是绣坊日夜制作,花了快半年的时间才出了这么一件。令妃同嫔妾一起监着才有了这件吉服,嫔妾也只不过是花些时间跑跑腿,不敢领功。”闻安说的谨慎,上座的太后一听倒是先送了脸:“好了,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对哀家的孝心,只不过嘴上不愿意说罢了。皇帝,哀家想从你那挑点东西赏给庆贵人,不知是可以不可以?”
皇帝立马站起,笑着对太后说:“太后,您喜欢庆贵人是她的福气,这赏赐如何还要问朕呢?您便尽管开口说,朕有什么是您想赐给她的?”
“哀家想着,庆贵人在宫里也是许久了,珠宝赏赐也见惯了,倒不如赏点不寻常的,”太后眼风瞧了瞧,定在了皇帝的腰间:“倒不如赏给庆贵人这个荷包吧?”
皇帝顿了一下,将腰间的荷包拿起放在手心,月白色的荷包上头绣了几多荷花,并上两只蜻蜓,悠悠立在一个小小的莲蓬上。
“太后,这是…”
太后瞧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这荷包是你的贴身之物,哀家倒觉得清雅,可以赏了庆贵人。”
“太后,这是孝贤皇后的旧物。”
“闻安曾经与孝贤皇后一同进出三年,感情深厚。哀家想着,这个荷包也是一个念想。”太后转脸对着闻安:“闻安啊,哀家知道你与孝贤皇后亲密,今日哀家便做主给你讨来她的旧物,也好解一解你的念想。”
“嫔妾多谢太后。”闻安下跪行礼,双手接过李玉端过来的荷包,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累得她不能起身。皇帝未曾料到事情如此,将荷包拿出之后便嘴角紧绷,不言一语。太后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皇帝,抬了抬手:“好了起来吧,别跪着了。”皇帝这才回神,闻安再望过去的时候,却觉得刚才隐在他眼神当中的一丝暖意,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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