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过去的十五年里,大部分的时光都和A先生在一起。有些事情回想起来总会莫名的感动。昨日,A先生发给我一张照片,二零一四年我俩在一起拍的。忘了当时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怀揣着怎么样的情愫,单单从照片上来看,足以说明了一切——我们都快乐着。照片上的A先生穿着一件黑点豆沙色的麻纱衬衣,凸凹有致的身形,明亮的大眼睛,齐脖子的褐色短发。她在笑,很开心的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总是让人欢喜的。
那简单的笑容刺痛了我的心。好像A先生许久没笑过了,即使笑过,那笑容也是欢快而忧伤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晓,并熟记于心。我所熟悉的是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包括深藏在她心底的不轻易示人的喜怒哀乐。那里有时很荒凉,有时很温暖,有时不会漏进一点光,有时还会很孤独,孤独的很可怕。孤独的颜色大抵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那颜色或深或浅。A先生的孤独大概是夜晚的颜色,化不开,也逃不掉。
有一个夜晚我们俩在互相说着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对自己过去的不明事理深感难受,那让她挨了打,也遭到了詈骂。她却说自己从来没有怪过我,反而感激我这许多年。那一刻我眼里有心疼,也有难过。倘若让我再回到过去,我会一直保护着她,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害。那个夜晚我们说了很多话,从没说过的话。A先生说假若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先离开了,剩下的那一个该会哭成什么样。这样的场面我想过很多次,次次都泪流满面。A先生又说她想的总是我死了,自己死掉了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想的少。而我,也是一样。那样的画面我们是不敢想的,若谁真比谁先离开了,剩下的那一个总归要很伤心难过,这样的伤痛无法弥合。
真到了老的那一天,我愿常邀她过来喝茶,听我说话,看我写字。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她要为我们自己写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那故事的题目就叫做《两个人》。我想了很久,也谋划了很久。A先生告诉我说那我需要慢慢写了,这故事很长,什么都还没有定形。是的,很长。我需要写上一生。
忆起小时候我们经常在后塘的石头上蹲着洗衣服,凉凉的水被我们捧起来,又被我们洒开。水珠落在我们身上头发上,我们相视一笑,说着下雨了。大概要上初中了,嘴边的话题都变成了学校里的事情。我们互相讨论着如何在宿舍里洗澡,如何夜晚睡在一起,如何在同一个班里做同一道数学题。没想过后来会怎样,只知道有你、有我的地方就都是春天。我们也没想过我们所有想过的东西仅仅是一场太遥遥无期的幻想。仅此而已,再没有多余的其他什么东西。我和A先生没有一起在同一个宿舍洗过澡,没有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一起做过一道数学题。我们从没在一个班认真的听过一节课。那些所有我们口中的事情一下子都变成了过去,还是很远的那种过去。我们嘴边的话题也开始改变,有了不一样,唯一不变的话题都成了小时候的故事。
以为这样在一起度过整个初中会是必然的。后来,又变了。柳絮翻飞的那一年,到处都白了,像下雪一样。远远的看去白茫茫的一片,还真有一种下雪的错觉。我和A先生的感情也在一种长长久久的错觉里成长,像我们一样,互相的憧憬着以后,长大的日子。长大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美好。我记得的那一天A先生的头发变短了,那是个有些伤感的一天,沉重的伤心。于我,于A先生。与所有过往不同,那一天里A先生做出了一个很沉重的决定,离开学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有我说了几句分量很轻的话语。我知道,A先生要离开了。我只想过以后会分开,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让我毫无准备。
十五岁的那个夏天和A先生一起度过的。我们去了许多个地方,把方圆几里的地方都走遍了。有一天我们一起去狗尾巴草水库捡鸭
子遗留在岸边的鸭蛋,水面波光闪闪,好像洒了一层碎金。鸭蛋没捡着,倒捡到了一堆石头。A先生在浅水岸边发现了一颗圆溜溜的石头,她把石头放在水里洗干净带回家。A先生离开的前天把那颗我们一起捡来的石头送给了我,我替她珍藏了五年直到现在。告别总是没有过多复杂的形式,汽车的引擎一响,车轮飞转带着A先生去了那个我并没有去过的远方。从此,我与A先生的生活再也没有了关联,唯一关联的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在微信里互相分享着对方的喜怒哀乐。
那些年,A先生一直都在北京。北京对她来说有着太多太多不能忘却的记忆。其间偶尔见上几面,还是当年那般的赤诚。在学校的日子里,利用闲暇时光给她写信,一张张信纸,满满的都是情谊,一共写了六张,连同那些干果和一个漂亮的信封一块寄过去。我习惯了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便给他写信这种表达情愫的简单方式。去年要告别的时候,我匆匆忙忙将一本崭新的《傲慢与偏见》送与A先生。她激动的眼睛有些湿润,抱着我在我脸颊上深深的吻下去。我们一直在告别,这些年都是我送她。种种不舍。轮到她送我时一样的难舍难分,深情的眼神,缠绵的脚步,简短的言语,消逝的背影,这些惊扰着我所有的时光。
哪怕一万年不见,我们也会相视一笑,滔滔不绝说起话来。没有原因,彼此间的沉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为你,总是要千万万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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