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在这棵树里已经呆了千年。
是的，我是妖。但请别叫我妖。我曾经有一个很帅气的名字，只是时间太过久远而忘记……
千年前，我曾是一个潇洒的男子。
那天，艳阳和暖，暖风熏人。林间，树下，我等着她。
我的口中轻轻呤唱着动人的曲子， 我是幸福的，等待着那个深爱的女子。
她来了。听见我的歌声时，轻叹了一声。
“跳支舞给我看好么？”轻移莲步，柔风把她的裙裾翻飞舞动， 长发在动，心也在动。
我永远都记得她那时的舞姿，时间就在那一瞬停止。
她柔如水的眼波没有望向我，而是看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然后我看见了一生中最美的景象：
一剑。
那一剑给我的感觉，只是美丽，剑光与鲜血在我倒下去的时刻如鲜花般在我眼前盛开。
“对不起”这是我意识消失前唯一听到的话，同时记住的还有她远山含黛的眉，湖水般清澈的眸子。
02
当我醒来时，我的身体，确切一点说应该叫做尸体，已被埋在了林中最老的这棵树下。本已枯萎的老树， 因我的鲜血而又重生起来。
就这样，我成为了一棵树妖。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杀我的原因：一位街边偶遇的道士告诉她， 我身上有着极重的阴气会给她及她的家门带来不幸。
我想笑，但我发现的笑已经变成了恐怖的嚎，于是我再也不愿笑。
于是我恨所有的道士。
于是我收留同我一样猝死的灵魂于我的翼下。
于是我及她（他）们在每个深夜里出来慑取人的魂灵。
但我却不恨她，我只恨自己爱错了人。
03
我这样存活着有多久了？一千年。
千年来，我绿色的灵魂在每个寂寞而又疼痛的夜里漂浮,独自流浪。我没有再幻化成人形， 我收留的众多亡灵每日慑取来的鲜血,已经不需要我再亲自动手。
她（他）们对我的称呼也由哥哥而变成了师傅。
一个叫“小倩”的女子，一年前成了我的得力助手，她很美，落寞而又慑人心魄。
她告诉我她心已死，她恨所有男人。
小倩是个聪明女子，我原本想把所有的权力慢慢移交给她的。如果不是她遇上那个叫宁采臣的男人的话。
她是在去兰若寺执行任务的时候遇上他的。
我不知道那个平庸的男人是怎么迷住身经百战的小倩的。我只知道这个男人除了不配小倩以外， 家里还有一个快要临盆的妻子，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
我没有费口舌劝小倩。我知道那是没有用的，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女鬼其实也一样。为了小倩的幸福，也为了鉴定他对小倩的忠实度。
我做了一个千年来从没做过的决定。
04
我重又幻化为人形，变为一个女人，并给自己起了个现在很流行的名字——小蝶。
我来到兰若寺，见到了宁采臣。
…（此处为妖精勾魂12招，省去2000字吧）
果不出我所料，这个男人，只不过是贪图小倩的美貌。
当他拥我入怀的时候， 这个男人的鼻血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然，此时小倩正好也推门而入…
更加想当然的，小倩气得砸门。
“公子，那位女子是谁？"我如兰的芬芳在他耳边。
我知他不会答，此时他已坠入温柔乡。
哎～世间的男子，为何不可一生只一心对一个女子？
轻叹之间，我已开始吸取宁采臣的阳气。
就在此时，一声“何方妖孽，敢在此肆意妄为！”
臭道士！！
纵然是经过千年， 纵然我已经等闲不会对什么事物劳气。 但对着我生平大敌，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还没转过身去，我已经对这个女道士出手了。以我千年的道行，没有几个凡夫俗子能挡住我的一招。
腾空旋转，拂尘直逼眼前。
噫，这个道士不简单！要收拾她看来要费点工夫。
我轻轻挣脱了那个兀自在纠缠我的恶心男人，飘上了空中。
我化为女人的身体，曼妙地在空中尽情呈现。只要是个男人，相信都一定会为我的美丽打动。
这个道士却是个女子。
然后我转过了身，然后，我看到了她。
05
远山含黛的眉，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
是她！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是她？
已经过去了几世几劫，她怎么可能还在？
不是她，不过是有点象她的臭女道士罢了。
对于道士，我是不会手软的。
我摆了摆头，满头的秀发开始幻化，千枝万叶瞬间在兰若寺舒展。
她抵挡不了这一招的。不要说是她，就是她的师傅，这一行的开山祖师张天师也不行。
我有把握她会很快死在我的手下。
再怎么恨道士，还是有些惋惜的。
毕竟，她和她很象。
果然，她的神色出现了慌乱。
甚至，她已经丢弃了手中的拂尘。
我做好了吸取她元阴的准备。
听说修道的人都是纯阴之体，很补的！
我慢慢的靠近了她。
她的脸上显现出空洞的表情，一如千年前那般。
我停了下来，在她的面前。我看着她的眼，那眼中有着困惑但如水的温柔正藏在眼眸最深处。
是她！
还记得千年前么？
06
为何，为何这个妖女眉宇之间如此熟悉？
那树下的嬉闹，那发边的嫩叶儿，那耳边的轻语，那唇边的甜蜜，那一生一世的诺言。
那街边偶遇的道士，那道士冷漠的脸，那道士不祥的预言，那苦苦哀求母亲的双眼。
那林中的歌唱，那弯弯的眉，婀娜的身影，那纤纤的手指，那一低头的温柔。
还有，还有，还有那一剑…
“凌林”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
07
凌林！千年前我的名啊。
原来千年前的记忆困扰了她的今生。
她是记得我的记得我的啊，我千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可她为何要成为我最恨的道士，为何！
我的眼角有液体流出，为这捉弄人的上苍与我们。
她拔出了剑。
一剑！
如此美丽而无情的一剑！我感觉到了眩晕。
我的手在颤抖。
剑光如鲜花般在我眼前盛开。
我甚至没有去躲避。
是我被这美丽所迷惑而忘了躲避，还是心甘情愿？
她看见我鲜红的血，眼睛变得疯狂起来， 一剑，又是一剑！
我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更远的天空里向我招手， 变化的女形脱落开来，缓缓地坠落。
我看见小倩推开宁采臣身子，冲我飘得远远的魂魄叫“师傅”…
我还看见她眼神里的诧异和惊慌， 最后是抓狂，还看见她无奈悔恨的眼泪。
是的 ，她亦认出了我。
可惜我听不见了，看不见了， 我飘得很远，我的眼睛将永远地闭上。这一剑， 有她师傅法术的咒语，我将永世不得“超生”， 哪怕是再为妖。
亲爱的，你知道是我了吗？
如果你知道，我也知足了，也够了啊！
06/09/凌林/于广西南宁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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