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阳光

老家的阳光

深冬就这样悄悄地来了，没有一声招呼，没有一句问候。

而冬天的阳光，在我居住的小城是那样的吝惜，是那样的企不可及。

奢望有阳光的那天，把被子抱出来，铺晒在阳光下，让它吸饱阳光那奔放的味道，晚上钻进去，那柔软，那温馨……发稍上，眉毛间，鼻孔里，就连指甲，都是溢出来的那种阳光味儿，而这种味儿，也只能成为温暖的回忆了。这回忆，温润，柔和，带你走进的梦乡，都是暖暖的。

而此时，我便异常怀念老家大门前，倾泄而下的阳光，金丝银线般，把萧条的冬天抹上了暖洋洋的色彩。

我家在苏北农村，在那种物质贫乏的年代，唯一富足的，就是一年四季的阳光。

母亲从我们起床开始，就把被子抱在阳光下，阳光像痴迷它几亿年，怎么也离不开，毫不吝惜地把它所有的温暖都倾泄出来。

只要有阳光的那一天，母亲必定把家里需要晒的物件统统拿出去，这样的阳光就是来拥抱万物的，浪费了岂不辜负太阳对这片土地的盛情。

午饭后，我会端出小凳子，拿出作业本，靠在晒太阳的奶奶腿边。

本来是戴着母亲用破旧的衬衣缝制的小手套写字，写着写着便手心冒汗，于是我摘下手套，把手凑近鼻子，使劲嗅一下，然后盯着手指傻傻地看。

奶奶轻声问我，“手上长什么小花了，这么香，这么好看？”

我趴在奶奶腿上，把小手伸给她，“奶奶你闻闻，我连手指尖都是阳光的味道。”

奶奶便哈哈笑起来，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普普通通的整天挂在她眼前的太阳，除了夏日让人烦躁，冬日给她温暖，从来都是无色无味的，活了一辈子，还从不知道阳光也有味道。

于是我放下作业，伸开双臂，两只小手在浸满阳光的被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又送到祖母鼻子下面，“奶奶，你再闻闻。”

奶奶低下头，在我掌心、指尖细细地闻，然后摸摸我的头，慈爱地笑了。

“傻丫头，是有点味道，这就是阳光的味道啊？”

“是的呢，阳光的味道。”

现在我知道，那不仅是阳光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啊！

也只有在我的老家，阳光才能肆意地滞留在每一片土地上，每一缕空气里，从日出，到日落。

我贪婪地吸收着阳光的温暖，靠着奶奶，小手放在暖和和的被子上，酣然睡去。

奶奶小心翼翼地拉起沐浴在阳光里的被子，轻轻盖在我身上，抱着我，一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奶奶也会在这铺天盖地的阳光里，满足地睡去。或许，那时我和奶奶，都会做一个关于阳光的美梦吧！

自从我来到现在居住的小城，无论冬天多冷，都享受不到老家那热情似火的阳光了。

我养殖的盆栽，总是因为缺少充足的阳光而细弱枯黄，于是我拼命地为它增加各种营养，可是它伸展出来的叶子，总是没有老家园子里的蔬菜，房前屋后那些植物的叶子长得健康，绿得真实，绿得像大地铺上了一层翠绿翠绿的地毯，让你心醉，让你想躺上去，打个滚。

是的，家乡那些不知名的小花，一年四季，交替怒放，它们饱吸的是阳光，是夜晚任性洒在它们身上的露珠，没有人刻意为它们遮风挡雨，浇水施肥，它们却长得肥壮，长得欢快。

老家的阳光

如今的小城，楼房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浊，白天看不见阳光，晚上摸不着月亮，无论你什么时候抬头望到的，尽是各种各样华丽的防盗窗，一排排，一行行。

中午的时候，阳光拼了命的，才能在楼房空隙间，挤过来一条长长瘦瘦的身影。于是我急忙抱出被子，随着阳光的脚步一点一点移动它，尽管没有丝毫温度，我仍在为它能亲近阳光而努力着。

那些关着门窗，享受空调的人们，他们生活里的温度是自己随心所欲地控制，华丽的屋子永远都不会敞开，不会让那被高楼挤压得奄奄一息仍然不放弃每一个角落的阳光进去。虽然它很执着，终无法穿越稠密的高楼和居住在高楼里的人们。

唯有我老家的阳光，才可以任性地泼洒在家家户户的门前。

老家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