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太湖山下
孙家驹送来的这个情报,让徐正钧一头雾水。皖江联络队前两天还在桴槎大山,同保安中队打仗,怎么又从太湖山冒出来了。桴槎大山在西,太湖山在东,两地相距七八十里,而且还出了县境,到了含山县。难道他们要离开巢县,换新场子?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事情,不在他的管辖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没有搞错吧?”徐正钧还是不放心。
“千真万确,”孙家驹说,“我老俵亲口告诉我的。”
孙家驹的老俵,在太湖山乡公所当橱子,隔三岔五到临湖区来买鱼虾,有时来也给孙家驹带点山珍美味,野鸡兔子什么的。今天清早过来,告诉他,共产党的一个正规军小队,昨天下晚到了他们乡公所,征走了3000块大洋做军需,临走时丢下一句话,说他们是共军的先头部队,还有个名号,叫什么皖江联络队。老俵过来是给他报个信,提醒他,防备着点。因为这里是两县交界之地,说不准抬脚就过来了。
徐正钧听后,心里犯了嘀咕。这不是抬脚就过来的事,而是一抬脚,从巢县到了含山。现在的问题是,会不会再折返过来呢?这个可能性,他排除不了。便对孙家驹说,你赶紧回去,告诉区公所那些人,要加强戒备。其实他心里明白,靠区公所那几十号人,来对付皖江联骆队,就像是让绵羊去抵挡山豹,只有挨咬的份,但愿这只豹子吃饱了,会消停下来。
这只“豹子”,就是荚存义的机动游击队。
袭击太湖山乡公所,是游击队成立后的第一次行动。
太湖山,地处含山县南部边境,山上群峰连绵,层峦叠翠,是天然的鸟兽栖身之所。传说康熙南巡时,曾在此山围猎射鹿。山间有一宋代古寺,因建有祖师无用禅师的肉身宝塔,故香火不绝。
山下的乡公所,前年来了个新乡长,此人生财有道,到任后就打起山的主意。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这里当乡长,财路只能在山上找。山上有野兽,可以打猎,但乡公所不能靠打猎生财,那样会让人瞧不起,偶尔为之,改善伙食还差不多。一日,乡长在山边闲逛,发现那天上山的人特别多,一打听,原来初一、十五是山上寺庙的进香日,当天正是三月十五。这个发现,让乡长豁然开朗,这不正是财路吗?于是安排乡丁,每到初一、十五,在各个上山路口设卡,收取进香税,每人每次一元。后来收上了瘾,猎人上山要收狩猎税,采药、采蘑菇的要收采摘税,反正是雁过拔毛,财源滚滚。
游击队进山后,见山民怨声载道,连庙里和尚也对乡公所颇有微词。荚存义从方丈那里问清原尾,便和陈俊商量,决定教训一下这个财迷乡长。
这天傍晚,游击队8个人脱下便衣,穿上新式解放装,大摇大摆地进了乡公所。那些乡丁没见过世面,还以为是国军,点头哈腰地把他们迎进乡公所大办公室。
“乡长呢?”荚存义在椅子上坐定,么喝一声。
早有人跑步过去,把乡长请了出来。乡长今天开心,中午酒喝大了,到现在还睡眼腥松。
“是谁呀?”乡长揉着眼,边走边问。猛一抬头,见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坐在他面前,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全付武装的士兵。再一看,门口还有四个,提枪站立在大门两边。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请、请问长官,贵军到、到此,有、有何公干?”乡长是识字的,军装胸前“解放”那两个字,他看清了。也正是这两个字,让他酒意全消。
“坐下来说话。”荚存义一挥手,一个战士端起一只凳子,放到乡长身后。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下支队的先遣部队。来到太湖山后,据山民反应,此地乡公所行为不端,自行苛税,盘剥百姓,今天特来查办!”荚存义队长义正词严,道明来意。
话音刚落,乡长通地一下站起身来。“这个、这个……”
“什么这个!难道不是事实吗?”
“这个、这个……”乡长说来说去就这两个字。
就在乡长“这个”不休时,外面的副队长陈俊,已经把那20几个乡丁集合起来训话。
“弟兄们!我们是南下的解放军。今天到这里的,是先头部队的一部分,记好,我们的番号,叫皖江联骆队。”
“联络队?是来联络我们的?”有乡丁提问。
“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是来联络人民群众的。“陈俊接着说,”找你们,是因为你们,跟着你们乡长干坏事,欺压群众,敲榨勒索。我们来,就是要收缴你们的枪支。”
“什么?要缴我们的枪?”乡丁们纷纷回头张望,发现那几个解放军,已经把他们的枪归拢到一起,在地上摆成一堆。到这时,他们才明白,摊上大事了!
这里山高皇帝远,乡丁们只知道乡长是最大的官,乡长叫干啥就干啥,那是不会错的。队伍上的事,他们也知道一点,国民政府的军队叫国军,共产党那边有新四军,和国军唱的不是一个调。今天来的解放军,过去从没听说过,听这位长官的意思,好像也是共产党的。共产党帮老百姓说话,缴了我们的枪,没有枪,我们以后还能干啥呢?便有人喊:“缴我们的枪,不是砸了我们饭碗吗?”
陈俊笑着回答:“给你们指两条出路:第一,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做个本分的庄稼人,要是没有地,就先帮地主家干着,等我们大部队过来,会分田地给你们。第二呢,”说到这,陈俊提高了嗓门,“如果不怕吃苦,就参加我们解放军,为穷苦人打天下!”
“行!我就跟你们干了,反正家里也没田做,还是在队伍上利落。”说话的是个大个子,看上去一脸老实相,不像在撒谎。他这个头一带,后面都接上茬了。乡丁们本来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被保长抓夫抓上来的,现在碰上个为穷人打仗的队伍,乐得心甘情愿。“我参加。”“我也参加。”“还有我呢。“……
外面的说话声,乡长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吱声。眼前还有更揪心的事情,账房先生正在 一五一十地数着,白花花的大洋,就这样从他的小金库里流淌出来,成了共军的军需款。两年来收的税款,一眨眼就没了,而且,从今以后,这个财路也断了。因为刚才这个队长宣布的处罚决定是两条,一条是没收税款,充作军需。另一条是往后不许再在山下收税,一经发现,加倍重罚。在报出3000大洋的罚款数时,他心里还暗暗吃惊,共军里面还真有能人,账怎么算得这么精。
”敢问长官,队伍上这回来了多少人?“乡长于心不甘,想打探一下虚实。
”告诉你吧,"荚存义漫不经心地说,"10担大米煮的稀饭,只够一顿早餐。怎么?你是不是想再贡献一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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