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每次傍晚时分回老家,老远就能望见村子上空,飘浮的袅袅炊烟。
那一定是母亲们正在锅台边忙碌着,柴草在灶堂里噼哩啪啦的燃烧着,熊熊的火苗舔着锅底,不由地想起小时候上山拾烧草的一些趣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家户户做饭、烧炕的燃料奇缺,尤其是到了冬天,集体分的玉米秸干和麦草象粮食一样金贵,母亲恨不得把它们撕成细丝,塞入黑黜黜吞食无度的锅底,。
谁家的大门口,若是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烧草垛子,那可极其令人羡慕,这家的主妇走到街上,都格外吸引眼球。

等生产队秋收结束后,到山野、荒地拾草捡枝,就成了我们这帮半大孩子的艰巨任务,四边镂空的装篓,因为轻便、容量大,便成为大家随身携带的最广泛的家伙事儿。
装篓多呈长方形,底部封住上面敞口,四围边间隔排列着碗口大小的菱形孔眼,说白了就是一个满身窟窿的大箩筐。
秋后的棉槐条子割断后,经沤泡、晾干、劈蘖、手编,上沿两边分别拴上一长一短两根绳索,就编成了个大装篓,平时多用于装干湿树叶和柴草,也可以盛放玉米棒子、花生蔓子等。
霜降之后,随着地瓜等最后一批农作物收获完事,田地里只剩下被犁铧、镢头、爪钩等,翻垦了数遍的土壤泛着黄光,偶尔一群正在捡拾种子,为过冬储存能量的麻雀,不知被什么声响惊起,给寂寥的山峦增添了一丝生气。
天刚朦朦亮,在母亲的几次催促下,很不情愿的放弃了暖和的被窝,扒拉几口早饭,喝上一大碗苞米面稀饭,接过用蒸布包裹的两个白菜包子,便走出了家门。
小伙伴们也都打着呵欠,揉着睡眼,陆陆续续地来到村口,集合的差不多了,一个个撅着个大大的装篓,迎着初升的太阳,赶往提前选好的拾草地点。

水库上游的沟壑边,下雨的季节经常受到水流冲刷,草木十分茂盛,经过霜打的白茅草、狗尾巴草,横七竖八的一篷篷、一簇簇遍地都是。
尽管夜里的水汽还未消散,半干不湿的容易沾到鞋面裤脚上,但谁也顾不上那么多讲究,划定好地盘,便开始用竹筢、铁筢一顿划搂。
可别小看了这帮孩子们,平时看起来好象就会疯打闹,但干起活来还都有模有样,专找野草繁多的地方下手,说说笑笑边干边玩,一个个小草堆便笼了起来。
初冬正午的太阳虽然已经往回使劲,热度也不可小瞧,大家又累又热,外面的厚布褂子早已脱掉,早晨那点稀汤寡水的饭食,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领头的孩子扯着嗓子,招呼一声便都扔下了工具,找个暖洋洋软呼呼的半坡地,拿出随身的干粮坐下来就开吃。
靠近水边上的沙滩上,早就被小伙伴挖了一个“自动过滤”的水坑,谁渴了就用手撑在地上,象做俯卧撑一样,小嘴贴着水面牛饮。
吃饱喝足了,孩子的顽皮本性便暴露无遗,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哄起一只落单的山雀,捅掉一个枝杈上的马蜂窝,摘来一捧红红的酸枣,半天的疲劳一会儿便烟消云散。

玩完了疯够了,再用镰刀割一些扇子草、苍耳棵子、蒿草棒子等高一点的草棵,留着最后压筐封口。
按着远近顺序,往装篓里拾掇着小草堆,等装满压实,上面再横着摞上高草,用脚踩着使劲勒紧绳索,打一个还不太熟练的绳扣,把木耙的把子穿进扣眼里。
你帮我、我帮他,互相把沉甸甸的装篓抬到后背上,用稚嫩的肩膀扛起的全家的温暖,排着稀疏的长队一步一挪的往家赶。

一捆捆的柴草被从山上拾了回来,家家门口的草垛一天天的厚实起来,茅草、松针用来引火、烙饼,藤啊蔓啊的熥饭煮地瓜,树枝、松角抗烧的,专等着过年时蒸饽饽、烀猪头。
“只要秋天弯弯腰,胜过冬天转三遭”,幸福总是留恋勤快的人家,待到大雪封门、滴水成冰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热烘烘的炕头上,在昏黄的煤油灯光里扒着花生,听着父亲讲着吓人的鬼故事。

夜深人静,母亲往锅底里再添上几把柴草,大家钻进暖和和的被窝中,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现如今的农村,尽管也还保留着传统的大锅灶,也会用到一些柴草等植物能源,但人们更喜欢煤炭、液化气,这些干净省事的化石燃料。
孩童时期的我们,虽然个头瘦小、力气羸弱,但都能早早的体会到家庭的困难、生活的不易,春天挖野菜、夏天打猪草、秋天拾花生,不用吩咐便能帮父母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艰苦的日子和寒冷的冬天,依靠着母亲们的缝缝补补和精打细算,就这么温暖的、一年年的对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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