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永昼(七)

作者: 雅俗不赏 | 来源:发表于2020-03-01 21:05 被阅读0次

        男孩子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明明阿糯是姐姐,可从小到大她却始终觉得堂弟是可以保护她的人。她永远也忘不了雪地上堂弟拉着坐在雪橇里的她缓缓走回家的模样。

        转眼之间,秋天到了,天气转凉,瑟瑟的秋风中小河里再也不见了两个孩子的身影。他们在往后漫长的几个月里,一边玩新的游戏,一边想念着这条小河。

        某个雨天,他们蹲在屋檐下用黏糊糊的黄泥做了两个方块状的手机,找来一根细细的树枝认真地画出电话按键。最后还不忘把小树枝公平地掰成两半,一人一个当做手机上的天线。

        “喂?能听到吗?”

        “喂喂?”,两个小人背靠着背,都把黄泥手机放在耳边。

          “喂,是110吗?我要报案!”

        “喂,你打错了,这里是120。”。他们哈哈大笑,接通的永远都是打错的电话。

        天气凉爽的下午,他们会在门口的沙堆上挖洞。一个向左挖,一个向右挖,小心翼翼地把沙子掏出来,不让洞坍塌。突然,两个洞不知不觉挖通了,两只小手在漆黑的洞中相触,莫名的恐惧感像触电般袭击了他们。两个人仿佛被蛇咬了一口,迅速抽回小手。鼓足勇气试探了好多次,才发现洞里的那条蛇原来只是对方的手。

        堂弟经常使坏把阿糯用沙子堆了半天的生日蛋糕一脚踩烂,阿糯也会偷偷从他脱在沙堆旁的鞋子里拿走一只,埋进深深的沙子里。等到了要回家吃饭的时候,堂弟才慌张地开始找鞋。

          “姐,看到我的鞋没有?”

        “啊?什么鞋?不是在哪里吗?怎么丢了?”

        “真没看到吗?”

        “没,哈哈哈哈!”阿糯终于忍不住笑了。

        “肯定是你!你藏哪儿了?”

        “不说不说!谁让你踩烂我的蛋糕。”

        堂弟抓起一把沙子假装着要砸向阿糯,阿糯也立刻弯腰抓了一把,两个人互相恐吓着,不一会儿追着跑了起来。

        终于跑累了,他俩坐在沙滩上一起挖出了那只鞋,哈哈笑着回家了。

        下雪了,  天上的云朵仿佛一夜之间都纷纷坠落人间,等两个孩子一大早醒来,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一脚踩下去竟能把他们半个小腿都淹没。

        “走呀,姐!咱俩去拉雪橇!”堂弟兴奋地冲阿糯喊着。

        “哪儿有啊?”

        “哎呀,走走走,咱俩去做一个!”

        孩子的创造力总是出人意料的,堂弟回家把装满衣服的小木柜的一扇柜门拆了,又找来了一条粗麻绳。他们叮叮当当地在柜门中间钻出了一个孔,把绳子绑了上去。

          清冷的早晨,白茫茫的小巷里一个人影也寻不见,只有两个孩子欢呼雀跃。

        雪花依旧飘洒着,阿糯憋的满脸通红用尽了全身力气拽着背上的绳子向前蠕动着,像极了海边卖力气讨生活的纤夫。堂弟坐在绳子系着的柜门上气的直咬牙。

        “快点,再快点啊!你怎么不动呢?又耍赖是不是?我拉你都拉那么快!”

        阿糯回头,皱着眉头说:“真拉不动,手都勒疼了。”

        “算了算了,拉的还没我走的快!你上来,还是我拉你吧!”

          阿糯欢喜地坐在小小的柜门上,扶着柜门凸起的边框。堂弟双手拽着绳子飞一样在雪地上奔跑。

          大雪里,一个小男孩像一只麋鹿一般拉起了他简陋的雪橇,他欢快地奔跑着,脸上灿烂的笑容竟比雪橇里的阿糯还要明媚几分,仿佛坐在雪橇里的人是他一样开心。

        突然堂弟在大雪里踩空了,整个人狠狠地跌进了厚厚的雪地里。身后的雪橇也跟着翻了,由于刚刚速度太快,阿糯从雪橇上摔下来又在地上甩出好远。

        堂弟爬起来后立刻慌张地跑去扶她,两个孩子从雪地里坐起来,突然的疼痛使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可当看到对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时,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笑,直到笑红了两双眼睛。

        那样的笑容带着疼痛,歉意和关心,不深不浅,却是如此温热耀眼,像是要把天地间洁白的冰雪都融化了。

        “走,我们回家吧。”阿糯说。

        “你上来,这次我不那么快了。”

        白茫茫的小巷里,一只麋鹿拉着它的雪橇在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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