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彻心扉的冷

我下了车，这才发觉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我把羽绒服的领子拉紧，帽子戴上，可是我没戴手套。冻手啊，放在衣服口袋里也不管用。冻脚啊，脚上是一双不算薄的徒步鞋，可这时冻得已经开始发疼了，我琢磨着快点走就好了，再顺路买副手套。买过几样菜，没看到卖手套的，拎着菜接着走，这时手和脚冻疼得越来越厉害，全身心地冷，这种痛彻心扉的冷让我想起刚上班的时候。

那时还叫供电局，要求新分配的大学生先到班组实习，做抄表催费工作。当时我没经验，人家老同事都是在中午暖和的时候去干活，我呢，心急想早点干完，早上7点多钟去催费。

那是个超级破的点子楼，窗户的玻璃全掉了，四敞大开地，风呼呼往里灌。我无论站在走廊的哪个角度，都能吹到凛冽的风。我挨家挨户地敲门，告诉“您家欠电费了，在近几天交上”。要是家没人的，往门上贴张欠费通知单。胶水涂在门上，马上就冻上了，我哈着气，用手捂着，勉强贴上七八张，后来，胶水彻底挤不出来了，冻成硬邦邦的一个小棒。我的手冻得猫咬似的疼，浑身冷得发抖如筛糠一般，我只好放弃了。边往楼下走，我边掉眼泪儿，心想这抄表催费怎么这么难啊。后来过了半年，我换成了室内的工作，但那段经历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抄表时还有一次开心的事，过了那个严冬的3月，我被新分配一大片平房，当时心里有些发愁。可当我去那个地点时，发现竟然是一大片废墟，全都动迁了。望着那一大片残垣断壁，就好像看到青青的草坡上开着一望无际的野花，在我眼中摇曳着，是那么地绚丽。过了那个3月，我再没做过抄表催费工作，但我对从事这项工作的同事一直肃然起敬，寒来暑往，他们确实太不容易，虽然现在已经实现了遥抄费控，可还是有很多时候需要到现场进行处理。

回忆着往事，我疾步匆匆。迎面走来一对情侣，男孩将胳膊伸到最长将女孩用力地搂在怀里，女孩身体前倾着躲在男孩的前面，是想让男朋友的臂膀给挡住刺骨的寒气吧。的确是太冷了，可是我现在丝毫不觉得脚疼了，脚已经冻麻了，走在路上就好像两大块冰坨一步步地摔在地上。

不经意地，我颠颠儿起来，那是冻得不自觉地抖，走着走着就成了小跑。一家店铺放着《沙漠骆驼》，正唱到最高潮的地方 “什么鬼魅传说，什么魑魅魍魉妖魔，只有那鹭鹰在幽幽地高歌 ，漫天黄沙掠过，走遍每个角落 ”，撕心裂肺地唱着，就好像我这痛彻心扉的冷。

那一年我去拍雪景，也是这么冷。 手冻得疼到最后，已经不听使唤了，连快门都按不下去，手机冻得关机了，怎么也打不开。可是我还在雪地上走着，走到脚疼，走到脚麻，走到脚没有知觉，一点不想回去。 我在雪地上自虐着，生活太过平淡，只有冷痛，才让我有强烈的存在感。冷痛过后，脚就会觉得胀，胀到最后就会暖起来，只有经过冷痛，才会变得更暖。

而今天，我本来可以折回来躲到车里，可我坚持走着，在冷痛中回忆冷痛，这种感觉痛并痛快着，这疼痛催我急行，能让我更好地去感知温暖。

到了家，我就像一个冻软了的茄子，家的温暖让我慢慢地舒缓……

20181208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