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辗转反侧。
我掉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很不正常,但是又一切如常,这世界里的我,和内心深处的我,真的很像。
我坐在细雨幕中的教室里,看着窗户玻璃的泪滴轻盈地滑落,不耐烦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继续等待着悦耳的铃声响起。接着放下书本,走出教室,面对空荡荡的宿舍。大半年前离开县城来到了这梦寐以求的学校,打电话给家中,却总是忙音,我模糊地一算,成功打过去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心中竟意想不到的空落,言语几乎都相同,“爸,我们下周校庆,我有...”“哦,我这太忙了,你自己小心点啊。”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巨响的吆喝声与电钻声的交杂,他的声音早已消失了,每次都是这样。我摇摇头,紧接着想下周校庆表演的事情。
周末,约好同学去杂市收集校庆表演的材料。“这次校庆在室外,吸引力可不小,音效应该很好吧,听说安保也比以前都要严格啊,我们的道具得买的好一点才是。”一位同学说。我走着走着,四处张望合适的材料。我们一起停在了一家卖彩灯的店门口。五彩缤纷的微光散发出来,真是美妙。
突然,我的耳朵好像听见了什么。我走出噪杂的店门口,站在台阶上,闭上眼睛。电钻声...吆喝声...重叠...我猛地睁开眼,这和父亲电话里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我快步走到对面的小店,与店老板形容了一下父亲的外貌特征,店老板摇摇头,说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怎的,我听见这句话,居然放下心来。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他还在老家做着生意呢,一定是我犯了傻。但是我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同学走了出来,大声叫了我的名字,我小跑跟上他们。这天晚上,与天气预报不符,骤雨狠狠地拍打着宿舍的窗户。“这鬼天气,可不要带到明天校庆的时候啊。”我闭着眼,听着他们的埋怨,再听听窗外用力的拍打声,在紧张之中睡得异常安稳。
一切正常进行。今年的校庆可真是特殊,真是好一副盛况。同学们纷纷拉着自己的父母,找到合适的座位,等着节目的开始。可我身旁的位置却一直空着,我也没有想过这个位置会被填满,其实,更不希望并且害怕它被填满。
我们的节目在最后一个,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期待。
等着。听见了后面安保人员的对话。
“刚刚有个奇怪的人要进来,我给拦住了。”
“奇怪的人?”
“是啊,穿的衣服又脏又破,我要出示证件他也没有,我让他报自己孩子的班级名字班主任,他却怎么也不说,我就想着不就是周边的小摊小贩想来蹭看节目休息吗?为什么放他进来?位置都快没了。”
“对啊,不拦住万一是什么恐怖分子怎么办啊哈哈。”
我想这人也真是无趣。话音刚落,居然下起了小雨!人头攒动,几乎没有人带伞,安保们小跑着分发雨衣,我希望雨千万别下大啊,不然我们的节目就泡汤了。
可正在雨渐渐小下来的时候,一阵大风吹的人嘚瑟,顷刻间,水滴倾盆落下,场面突然变得混乱,数十人站起身来转身要走。我们几个人慌了,冲到策划人前面询问节目能不能表演完,得到的答案确是几乎不可能了,除非让这奇怪的大雨瞬间停下来,对于机器也有损害,只能尽量让我们上台。我们的内心快要崩塌了。绝望与烦躁充斥着。
很多人陆续离开,我们还守着。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许多安保人员快速跑了起来,大喊“快制止他!”我感觉有什么事情,朝他们奔跑的方向一看,居然有个男人正在翻墙而过!许多人凑在旁边围观,甚至还有许多刺眼闪光灯。我们也凑凑热闹,走近。在不远处,我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的体型我却觉得异常熟悉。
“为什么不让我进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看我的女儿!”那男人大声喊着。
我全体震悚,声音贯穿了我的耳膜,我转身跑了,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似的,头也没有回。随着离场的人海一起走了。我的脸上充满了惊恐,膝盖稍微弯了弯,瞬间淹没在人海中。
雨在肆虐,愈发疯狂。我混沌在人群里,佯装镇定,谁知脸上早已滂沱。
这时,学校的扩音器里叫着我的名字,让我赶紧到场表演。我径直离开,没有犹豫,表演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而那个喊叫的人终究离去,我想扩音器里我的名字,就是给他最好的答复。我想我们还真是一样,懦弱又坚强。
忽然,我在黑暗中睁开眼。
我才发觉,窗外没有滂沱,但是我的脸上已经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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