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碰到一个大难题,就是两个女人,必须赶走一个,留下一个。两个都是他心爱,十指连心,动那个都疼,真是折磨人。
小卢是是屯里大地主,有车有房有地,车是两挂大马车,每挂车都是三匹壮实的大马;房子是松木檀子的砖石房,大大小小400多平;地很多,据说他家长工李二骑毛驴跑半天,没走出他家的地。
卢地主的老婆是村里另一个地主的千金,姓晁。晁小姐不但有貌还有才,拿过来一本书都能念下来。屯里人大多不识字,谁家有书信,都请她给念。她平易近人,语气和蔼,从不推辞,深得屯里人喜爱。
晁小姐嫁给卢地主后,也和卢地主一样,吃着粗茶淡饭,穿着补丁又补丁的衣服,天天去田里和长工一起干活。最忙的时候,夫妻二人都不坐下吃饭,一手拎一个大饼子,另一手拿一个咸菜疙瘩,边吃边去干活。
夫妻很是恩爱,从没拌过嘴打过架。也可以说,一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想拌嘴打架都没时间,也舍不得时间。
卢地主还有个妾叫董氏,是从妓院领回来的。与晁氏正相反,闲着时描眉涂唇,说话时莺声燕语,站立时风摆杨柳,走路时鹅行鸭步。最要命的是,不会干活,也不愿干活。有一次锄地,专锄苗不锄草,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不会,惹得长工哄堂大笑。卢地主无奈之下,干脆让她呆在家里。
开始的时候,晁氏出于女人的本能,对董氏很反感。表面没露出来。随着时间推移,二人越处越好,犹如一对好姐妹,空闲时间形影不离。外人看了觉得不可思议,一妻一妾,两个类型的人和谐共处,等于水跟油能融解在一起。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晁氏宽容大度的结果。
这些都是解放前的事了。
解放后,政府频步新的婚姻法,实行一夫一妻制。卢地主如惊弓之鸟,决定响应政府号召,在晁氏董氏中二选一。
卢地主的叔叔姑姑姨舅等亲属都喜欢晁氏,支持把董氏赶走,来时他们就不同意,来了以后又看不惯她的所做所为。
卢地主家的长工和屯里人都认为董氏该走了,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明明是穷苦人家出身,偏偏摆谱,一天天啥也不干,妖里妖气的,让她嫁个狠茬受受罪。
长工李二甚至做上了黄粱美梦。他想,等董氏被逐出后就托媒人娶她。一个地主的婆娘改嫁给贫下中农,是高攀,也是福份,她没有理由拒绝。对于李二来说,虽然是地主遗弃的女人,总比自己一介鳏夫独居滋润。
大老婆晁氏在想,老卢啊老卢,当初纳妾我没反对,现在一夫一妻了,她走了可别怨我。同时心中有些不舍和可怜。毕竟在一起生活很多年,怎么也有些感情,一旦董氏找一个脾气不好的男人,整天不干活免不了受气挨打,何况你是大地主的小老婆,低人一等。
董氏也知道自己免不了被逐出家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虽然卢地主是专政对象,地位一落千丈,但他是对自己最宽容呵护的男人,打灯笼难找,简直是再生的父亲。
凭心而论,卢地主自已也承认晁氏那方面都比董氏好,无论才貌和人品。但就是喜欢董氏。为什么喜欢董氏呢?他找不到理由。他没有理由。他也不需要理由。最后经过无数天反复考虑,痛下决心,含泪赶走了晁氏,留下董氏。
卢地主因为地主身份,接下来受的罪,真是苦不堪言,常人难以想象,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他每天要到生产队上班,由于地主身份,最苦最累的活都由他干,挨训挨骂是家常便饭,就连十岁小孩对他指手划脚,他都得唯唯诺诺,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时运动多,生产队经常开会学习和部署工作。为了不影响农业生产,开会都在晚上进行。每次开会前,民兵都会把卢地主押进会场,站在一边低头认罪。当会议开到高潮、群情激奋时,男女社员都会高喊革命囗号,一拥而上,对卢地主拳打脚踢。
卢地主是非常聪明和乐观的人,挨打时从不躲闪,而是把脑袋主动迎上去,做着各种各样的怪脸,惹得革命群众哈哈大笑,下手自然轻了不少,有的干脆不打了,毕竟卢地主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既使挨批斗,被打得脸上挂彩、鼻子流血不止,卢地主依然惦记家里的董氏。只要一散会,他顾不上累和痛,象兔子一样跑回家,嘘寒问暖,帮助料理家务活。董氏还是那样,啥啥不愿干,干啥啥不行,娇滴滴软棉棉象个小羊羔。但卢地主对她始终如初,象侍候孩子一样侍侯她,从没怨言。
直到一九七九年,卢地主的地主帽子被摘掉,才和董氏过上了正常人生活。
董氏不生育,大老婆晁氏育有一子。儿子在十八岁的时候,离家出走找生母晁氏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晁氏嫁到了很远冬天很冷的黑龙江漠河。临走那天,千般不舍万般留恋,家里地里从头看了个遍,还把卢地主的衣服都洗了。走时,她自言自语说的一句熟语,令屯里人记忆深刻。
她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理智拗不过情感,自己选择的事情连自己都解释不清。都说当局者迷,有时谁不在局中呢!
2021年3月写于阜新市细河区龙畔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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