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母亲 愿时光能缓

2018年4月14日 星期六 晴

母亲年事已高，但依然秉行着自力更生的信条，一个人独居在村里公寓楼二层的单元房里。

年轻时过多的劳累使母亲的腿脚非常不灵便，关节炎的毛病更是让母亲上下楼出行变得困难。即便是这样，母亲也还是相信那句老话  “生命在于运动”。于是即使是不需要出门的日子里，母亲也要坚持着爬上一遍楼梯，活动一下腿脚。

那个时刻，母亲有些微胖的身躯大半要仰仗楼梯的支撑才能一步一挪地走完。那个样子是笨拙的，缓慢的，可笑的，也是让人敬佩的。我看在眼里只觉得母亲的逐渐衰老，不免心酸。

这上下楼梯毕竟最多也就百步的距离，碰到出门买个菜、上个店什么的就有些麻烦了。所以每当我回娘家，母亲就欢喜得很，可以用车载着她去做那些对常人来说很容易而于她算得上困难的事情。

近来自己的事情也多起来，回娘家就像蜻蜓点水样，待不多时就吵着有事要走，总是急急火火的样子。母亲很怅然，一面叨叨着怎么来了接着就走，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你还着急个啥。

今天周末，忙完手上的活看看还有时间，给老娘打过电话去，说一会儿到。老娘说好，我给你包水饺吧。我说不用，一会儿就走。母亲已经习惯，不再抱怨，只说你给我捎支药膏来吧，村里买不 到。她所说的药膏很便宜，只是村里的药店出于利益的考量已经不卖这种赚钱少的药品。急急去知道卖这药膏的药店买了来驱车疾行。

几分钟后，母亲的电话又响了过来：你到哪了？我答快到楼下了。然后就听母亲小声嗫嚅着：噢，那就算了，寻思再让你捎点消炎药和止咳糖浆来，这几天老咳嗽，感冒没好利索。母亲的声音是小的，是犹豫的和不好意思的。我心里是难过的。母亲是不想给人添麻烦，孩子们时间少忙里忙外，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太累。

其实，父母亲年轻时，他们一样为子女、家庭奔波劳累。特别是我们兄妹四个在现在看来低得可笑的学费在那时候都是能压倒人的大山。每到交学费的时候，我们兄妹都特别愁苦，母亲则会安慰我们让我们放心。

我们睡下后，母亲却出了门，去向邻里家借钱。借够了还好，借不够第二天又早早出门去借或者是卖粮食、卖下蛋的鸡。然后上学前我们会拿到学费兴高采烈地去上学，一路上太阳也一下子明媚了起来。好像全然不知道借的钱是要还的。

交不上学费，那时在同龄孩子看来是很丢人的事情，即使你学习成绩很好。那意味着你家很穷，你家竟然没有能力交学费，你成绩好也可能面临失学的风险。但是，那个时候父母从没有让我们在学费上难堪，但我们知道父母肯定承受了很多不堪。兄妹四个学习很努力，因为知道学费来之不易。

母亲勤劳、善良、乐观、明理。在她这个年龄的农村老太太里，母亲是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能戴上老花镜看看报纸杂志的老太太，和父亲一道艰难地供养了四个学生，即便再难都没有考虑让我们休学，也不让我们产生放弃上学的想法。父亲离世后母亲一个人过活，其间的辛苦可想而知。

台湾作家龙应台说，“所谓的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人到中年，当读到这段话的时候，你的心会不会剧烈地颤动一下？

母亲在则家在。母亲为孩子辛劳一辈子，在逐渐老去的时候，却不愿拖累别人。即使买点药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要犹犹豫豫地说出来。我想在这份犹豫的背后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另外的迟疑不语。

心莫名地疼起来，速速到就近 的药店买了药和糖浆，只待上楼能看到母亲绽放舒心的笑，只愿母亲把心事说出让我们帮她一件件实现。只愿时光能慢些，再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