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动，在烟灰色的天幕下，缓缓驶离了莫斯科，去往圣彼得堡，被雨洗过的铁轨闪着淡淡的光。此时3点35分，耳机里袁惟仁唱起了《离家五百里》：“我已经离家五百里，就这样离家五百里……”雨斜着玻璃滚落，这儿天快黑了。
第一次来俄罗斯，在2017年的最后几天。原是想在最冷的冬天去看一眼贝加尔湖的湖面，然后仰面躺下，四脚朝天。因这一时兴起，结果定错了机票，飞机把我送到了莫斯科，我与贝加尔湖差了5000多公里，坐火车耗时3天，遂作罢，别妄想用你的计划框住人生。
来莫斯科最大的障碍是语言，此处会说英语的人极少，城市地标大部分都是俄语。第一次坐地铁我找不到路，天很冷，风很大，我裹在羽绒服里跟着冻傻的谷歌地图来回转悠，一位从我身边路过的大哥走过又折了回来，主动给我指了路。当我终于进了地铁站，下了几十米深后又茫然了，分不清哪条线是我要去的方向，车来车往，我假装要看懂上面的指向标，十几秒后我放弃了挣扎，随便上了一列车，结果对了。
我的运气并不总是很好，刚出了百货大楼，就被几个装成圣诞老人的强行拍照骗了钱，他们兴高采烈高喊“给钱”，这两个字的中文发音无比清晰，当时我都震惊了。这次被骗，果然应了来时路上，一个在俄罗斯生活7年的北京人提醒我：俄罗斯的骗子特别多。嗯，我记着了，希望之后我不再被骗。
朋友问我是不是又是一个人来旅游，是，又是。我喜欢一个人到处走，走过人声鼎沸的广场，走进琳琅满目的商铺，在宏伟建筑下驻足，在画廊里细细观摩，停停走走，走累了在湖边坐下，看公园里悠闲的鸟，走饿了找家临街的小店，看窗外的行人。时间就这么慢慢流走，在我眼里，在我脑海里。一个人是有些孤独，可更多的是畅快的自由。
这一年，我收获不少，年前定下的十个愿望完成了七个，我终于走出去游了学，终于种下了属于我的树，也终于在前段日子写完了那本书……可还是有三个没有实现。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我都会在年初给自己的这一年定下新年愿望，然后用接下来的300多天，一个个打卡实现。这是个春华秋实的过程，我不想虚度光阴，当我回首这一年的时候，我能回忆起的绝不止这十个愿望。
最近我迷上了黄磊的《似水年华》，每多看一集心都会颤一次沉一次，沉到最后非逼得我去一趟乌镇，寻找他们的影，追溯他们的故事，解开扎在我心底的郁结。那晚，终于和朋友租车连夜去了乌镇，夜晚的东栅真静哪，我们走在光滑的青石板上，乌篷船在沉睡，我坐上永寿桥的桥沿上，想文和英的重逢，夜灯照着乌镇的水，四处无声，我仿佛走进了剧里，可我走不到逢源双桥，遇不到文和英。
记得很久以前，就是大家口中18岁的时候，我经常跑去各个地方，起初还有人同行，后来兴起了想走就走。那时候总是坐着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声戛然而止的时候，我就到了一个新的城市，那时候的行李也很少，只有一个背包。已经不记得背包是不是很沉，只记得杭州被雾笼罩的清晨和绍兴被水包围的夜晚，记得秦淮河面的灯光和深秋青岛的海涛声。
9点45分，现在我在圣彼得堡，走过涅瓦大街，过来吃晚饭，尝了俄罗斯的红菜汤，跟我们的罗宋汤一样，味道更为清甜，喝了当地的伏特加，入口比在爱丁堡喝的威士忌柔滑，可刚喝两口，头就开始发晕犯困了。这是我来圣彼得堡的第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不禁让我感叹，好人真的会有好报。
国内办理登机的时候，一个同航班的北京乘客麻烦我帮他托运了一个行李箱，我觉得也是举手之劳。尔后他买了咖啡请我喝，闲聊之余，知道他是北京人，在圣彼得堡读书7年，现定居在那，她的妻子就是俄罗斯人，孩子明年二月出生。他叮嘱我俄罗斯骗子多小偷也多，千万要留意。他说，把圣彼得堡的车次发我，我到时开车来接你。
本来我也没当回事，结果他真来接我了，提前到了站台等我下车。接到我后，他开车把我送到酒店，本来这事就结束了，可没想到我定的酒店找不到入口，他说不能把你一个人放下，遂绕远找到停车位停了车后，他下来拖着我行李箱过来找酒店。这一路上，他一边给我介绍街边景点一边说他在俄罗斯的事，终于走到了酒店门口，还是不知道怎么进，几次电话又找路人帮忙后终于找到了入口，竟然没有电梯。他帮我提着箱子上了楼，这楼很长且绕，旧世纪的楼板夹层还镂着空，终于到了酒店，在顶楼。我办完入住他看我进了房间才说要离开，我要请他吃饭，他说晚上还要开四个小时车去别墅那个家，跟岳父他们过新年（俄罗斯元旦就是他们的新年）。我特别感谢他，他回我，好人会有好报。
之前的每一年年末，我都会感谢下自己，感谢我长久以来的不变坚持：做我自己。今年，我还要感谢下我的善良。做一个柔软的人，内心天真烂漫，童心不泯，能被一幅沐浴在春光里的裸体少女画触动，也能在一首肖邦的降调夜曲里回旋。
不大不小我也走过了28个春秋，结交了太多朋友，也跟很多人走散，后来越来越清晰地明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曾经有过交集，在彼此的生命里陪伴同行，等走过了这阵路，交点远去，无声无息人已别离。最近去往另一个世界的人多了，大家颇有感慨，真的再见再也不见了，其实很多人也再没见过，活在了回忆里，很多人的回忆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清零了。君子之交本淡如水，相逢也未必要曾相识，记住曾经的感动，他们曾温暖过你的人生。
一夜梦醒，天已亮，我该起床了。
写于2017.12.31 圣彼得堡涅瓦大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