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林源宗又带女儿回了娘家,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所谓娘家,是名不副实的,好几年前母亲提出了离婚,现在这间草窟就只剩下老父亲一个人了,小夫妻两人都是双职工,是以林源宗有事没事就将孩子带来过周末,第一个原因是给老人解闷,第二个原因她却不便告诉父亲——这个两岁女童的父母,也开始因为经济问题闹矛盾了。
“爸,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公司开始发奖金了。”林源宗在吃饭的时候给老父亲报喜。
老人果然高兴了,笑道:“有得奖金好啊,看来那公司效益还蛮好的吧。”两岁大的孩子这时候正被老人抱在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望来望去。
林源宗却并没有露出笑容:“一个月帮公司赚十几万,部门总共只有八个人,工资最高的几个人一个月也只有六千,不发奖金讲不过去的。”
老人心里算了一下:“这是要发奖金的,效益这么好,那老板蛮好,肯发奖金,阿拉老早做得再好也没得。”
“你们以前是帮国家做事,做多做少全是国家的,我们是私人老板,他不发奖金,下面的人做事没精神,吃亏的还是他。”
“那老板应该还蛮好讲话的咯。”老人问道。
林源宗放下碗,“好啥,台湾人,抠得不得了,这点奖金发了,伊还心疼来。”
“各么伊为啥肯发奖金给你们啦?”老人在家呆久了,又涉及到奖金事情,十分感兴趣。
“伊帮另外一个老板在内斗,伊要下头的人站在伊那边,再讲,奖金也没多少的,我算过了,按照这个月的指标,一个人多拿两千块,客服更加少,只有一千。”林源宗说完扒了一口饭,惺惺的咽下去了。
“不管哪能,有得奖金就好。”老人早已被社会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野心,听到奖金就开心不已,逗起孩子:“爷爷要吃点老酒,囡囡,侬要咪一口伐。”
“恩。”小孩子还不会说出连续的句子,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对了,伊今早哪能么来?”他问的自然是林源宗的丈夫。
林源宗愣了一下,回答:“他打算自己单飞了,最近要多陪客户,打好关系,下趟自己接工程。”
老人叹了一口气:“哎,现在啥东西都涨,奶粉尿布国产的不敢用,一个月一千多块就么了,车子房子加起来要还六千多,水电煤听讲还要再涨,吃饭穿衣裳,那小年轻还要平时和同事出去走走白相相,囡囡到时候上好点幼儿园一个月还要一千八,现在生活压力太大了,我退休工人,一个月两千块的退休工资,又帮不上弄啥个忙……”
“阿爸,弄又来了。”工作几年,林源宗平时已经习惯了讲普通话,只有在和父亲发急的时候会说出上海话,“啥人屋里不是这样的啦,电视上看到的都是假的,真正家里当官发财的有几个,全是要靠自己拼的呀,这趟又得奖金,阿拉部门个人都老高兴的。”
林源宗回想起下午说出奖金分成比例的时候,确实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极大的满足,除了——赵有贞!她想应该是这个博士在学校食堂吃久了,单身汉还感觉不到生活艰辛的缘故。
“好好,吾么讲了,对了,这么这趟申请奖金,不要是你出的头哦,枪打出头鸟,阿爸是过来人,老早上班的时候,全看到过带头的下场的。”
林源宗还想以私营和国营的区别来反驳父亲,这时却一阵困意袭来,草草的说道:“不是我,放心好来。”
“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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