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父亲都会在家做菜等我们回家……
在又一场秋雨降落的今天午休中的时光里，我在似睡非睡的梦中突然的惊醒，眼前闪过父亲那微胖善良且有着几分呆板的略显苍老的面庞，一时让我再也无法接着睡去。 回想起这些年来这样的时候，在我渐老的记忆里已不知有多少次了……在这个有人有社会的世界上，父亲渺小的不但被人忽略了姓名，甚至连父亲这个人的存在似乎也变得微乎其微起来了。今天忽地想起我第三故乡的父亲，涌动的亲情与思念仍止不住让我的泪潸然而下滚落枕边……这世间语言有最伟大的吗？我愿撷一句为”渺小”的父亲捧上，让他老人家知道在这个有雨的午后时光里有儿子无尽的牵绊与思恋。没有，我想不会有这样的言语来准确的表达一个移居客乡的孩子对父亲的情感的。有一种情愫无以言表，大爱无疆，大美无言。我以为，有不完美才堪称之为大爱，父亲于我，我于父亲来说正是有了这种大爱，才会让我时时有了对父亲铭心的惊醒回忆。
幼时的我的光阴是在内蒙包头石拐那个山沟里的矿区度过的，现在我把那里称作我的第二故乡。在我支离破碎的记忆里，那时总有父亲下班后为我带回的”油旋儿”——葱花饼。以至于现在的我在吃”油旋儿”的时候，总能忆起父亲低矮的身影和那低矮的身影为我们兄弟带回来的葱花香飘四溢的味道。每每父亲也总是那么偏心的把一整个”油旋儿”掰开一大半分开来面带抚慰的眼神儿递我手里，把另一半少的分给哥哥，这让我分明感受到了它的余热、余香和父亲无言的爱在 里面成为我带有味觉的永久记忆……
那时，父亲还会带着我们兄弟去离家很远的山上逮松鼠。石拐的山啊！如我的父亲般让我在它怀抱短暂的日子里，让我在远离它几十年的日子里，终不能忘却它为我们兄弟带来的无尽的童年的乐趣——青色高耸入云的群山，我们每次到了它的脚下，总会像放了羊似的畅情的在山坡上狂奔、打滚、嬉戏，幽绿的无名草，怒放焰红的山丹丹花儿，有着幻象色彩的马兰花儿，微甜带涩的马茹茹（一种红色的果实），还有草底大肚子蝈蝈的鼓噪，松树杂林间杜娟与画眉鸟或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的啼叫鸣唱，这一切都在那时给我不算殷实的童年带来了无尽的乐趣……
想到这些，也想到了父亲每次都会把事先编好的三角铁丝笼子放到山上松林间松鼠常常出没的地方，再把笼子上的小铁门儿虚设，放一些松鼠爱吃的食物在里面，然后离开一段距离，我们都匍匐在山与林的杂草间，幻想着松鼠被逮住之后的兴奋会贯穿整个等待的过程。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父亲为我们逮住松鼠，我们一蹦三跳的提着笼子跟随着父亲朝山的脚下归去直到如今成为追忆……
后来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一家五口举家来到了乌海，一个之前我从未在意过的父亲工作的陌生地方，那里仍然是群山环抱，不同于石拐的是，那里的山光泽泽的只剩下远离眺望的层层叠叠，让我了无兴致。那时的我的大部分乐趣来自于我不懂事儿的做法，就是用从家里趁着父母不备偷来的钱去买了大量的中外古典文学以及推理小说的书籍、小人儿书，躲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去偷偷的如醉如痴的阅读浏览。这为我后来痴迷于文学写作打下了兴趣的基础，当然也换来不少因偷钱遭到的父母的”毒打”。因为在那里父亲要用他那微薄的收入让一个颠沛的家继续撑下去的艰难如今说来许多人都不能相信这就是当时的工人阶级。
这期间的岁月里，更多的是不听话时父亲的打骂和耳边不时传来的父母的争吵打斗声，原来，幸福生活的舞台有时也会有现实残酷的拆台吧！现在想来，父亲对我态度的转变以及与母亲无休止的”战争”正是源于那个年代工作生活的压力以及我们弟兄三人成长过程中给父亲带来的无休止的饭量的增大、物质的需求和我的无知吧。当然这里也有父母之间性格差异带来的长期的思想上的原因吧。正是这段时间里父爱的缺少、支离与破碎不堪的记忆让我每忆起父亲，就愈凸显父爱在我心中的力量。
2006年初冬那一个毛雪洋洋洒洒的清晨，我开车与哥弟从吴忠启程回乌海看望退休在家的父亲。（2000年的那一年，已是婚后的我举家三口离开乌海，来到了吴忠。次年，因生意需要我的哥弟也来到了这里，父母种种原因留在了乌海。这一切没有惊天动地，但一个社会千万小家庭中的我原有的这个以父母为中心的大家庭正经历着时过境迁的改变，在路上，似乎成了我一生的注定。）就是在那一年父亲患上了糖尿病，次年又得了脑梗，在我生意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兄弟三人放下了手头的生计回去照料了患病的父亲直到他的病情稳定，我们才依依返回。 如果说对父母有什么悔愧，就是我们兄弟的离开父母身边，让我们从此与父母天各一方。如果有什么可以慰籍我流浪的远离父母的心灵，那就是我平静的生活和经年数次对两地的往返与思想，如远去的长江黄河夜以继日经流不息与父母大海般的怀抱相拥。
因为父亲，让我梦醒；因为雨落，让我舒怀。这就是我的父亲，没有文化，没有脾气，没有谎言与奸诈，没有追求与志气。但父亲所有的和所能给予的，我懂。那就是我们的生命、父爱与我记忆中曾经的乐趣。
这就是我的父亲，没有郁钧剑《父亲》里的父亲面面俱到，没有腾格尔《父亲》里的伟岸磅礴，但父亲有着朱自清先生笔下《背影》里父亲的默默和微胖远离的背影。那种默默在我心最里，刚好；那个背影在我记忆里，永远。我不期望有来生再做父亲的儿子，我只愿我有生的日子里能有爱让我向父亲表达，能有父爱陪我到天涯。
父亲，有雨的今天让我想起了你还有我的母亲，此刻的父母，你们那里有雨吗？你们也如我般想起了异乡雨中的我们兄弟了吧？
每年春节父亲都会家里做饭等我们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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