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戏》没有像好莱坞大片那样,把灾难片聚焦在灾难本身,而是聚焦在大灾之后人类自己造就的“灾难”之上,个人觉得这很“中国式”,但在人性的思考上并不比其他灾难片逊色,或许还走的更远一些,因为它构建出了小部分人类灾后幸存可能的社会模型。笔者借鉴了诸多“典籍”才能对此解构一二,与大家分享:
—1—《人类简史》:三次“虚构故事”推动社会发展
尤瓦尔・赫拉利俯瞰人类历史得出一个惊人结论:“虚构故事”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特有能力,“虚构故事”让人们通过统一目标达成协作互助,进而推动了人类社会发展进步。从早期的神话传说到部落宗教,再从民族国家到公司企业,甚至于法律、文化、经济规则以及资本主义、人文主义等等,都是人类自己虚构出来的故事,人类社会正是依靠这些“虚构故事”维系了大规模合作,实现了不断发展。看到这儿,你对《一出好戏》中的剧情发展是否有了新的认识?
首先,专家和小王虚构的“幸存者”故事,成功构建了灾后原始社会。侥幸在无人荒岛逃生后,专家告诉众人外面的世界已经毁灭,我们是人类唯一的幸存者,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悲伤,而是怎么活下去。于是,具备一定野外生存能力的小王成了大家的主心骨,被大家推选成“王”,领导大家生存下去,于是形成了一个具有“采集时代”特征的原始部落,大家合作共存。其实,现实中小王只是一个驾驶员,根本没人瞧得上,正是“幸存者”的虚构故事让大家放下了原有阶级的束缚,迅速实现了合作共赢。
然后,张总的“开拓者”计划和经济制度,掀起了资本主义“革命”。张总意外发现了另一艘遇难大船的残骸,上面有很多生活物资,让张总跳过了“原始资本积累期”,具备了构建经济社会的基础。于是,张总用新人类“开拓者”的虚构故事,激励人们改变现有生活状态,并利用手中掌握的“雄厚资本”构建了“经济规则”的虚拟实体,成功将部分人带进了资本主义时代,开始了商业协作。
最后,男主马进通过“技术革命”和回到陆地的虚构美好目标,在荒岛华丽转身。在现实社会中最不被人看好的男主马进,利用“老天爷”眷顾的投机资本(下雨空降了一大批鱼)大量换取岛上不可再生资源,并抓住小王原始部落与张总资本社会矛盾爆发的契机,凭借其弟小兴的电路技术成功为大船通电,恢复了部分现代化设备功能,并给予大家寻找陆地和追求更加美好生活的目标,成功平息纷争,彻底完成了现代经济社会的构建,马进和小兴也迅速成为社会上层,通过技术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这俨然就是按下了快进的“人类简史”,一步步向我们展示了人们如何依靠“虚构故事”推动社会的发展进步。
—2—《三体》:小王的极权“只需要五天”
一群现代人,都具备不错的文化知识和民主意识,但幸存荒岛之后,迅速达成一致推选小王为“王”,赋予小王对大家的绝对权利,小王似乎也很“入戏”,有模有样的当起了“王”者,肆意对看不惯的人进行“惩罚”。很多人或许觉得这很荒唐,剧情编排的不合理,人们为什么不按照现代社会的规则去协商合作?
撇开“物资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哲学论断不谈,仅是《三体》的这个桥段或许就能给你一些启发:地球被外星文明攻占,仅有4艘飞船侥幸逃亡,其中的“青铜时代号”竟然攻击了同行的另外一艘飞船,掠夺了所有补给,包括“死人”。后来公开审判才知道,“青铜时代号”做出攻击决定,并非是哪个人或领导机构的决议,而是全体公投决定的。原因就是当所有人知道他们将永远在宇宙流浪,而现有补给根本不足以支撑下去时,他们仅用了5分钟就在飞船上重新建立了一个极权社会,所有人都成为飞船这个新集体的部分,地球的道德标准已不适用,他们产生了新的道德标准——如何让这个新集体存活下去。作者刘慈欣在书中下了这样的定语:跳上岸的鱼,再也不是鱼了;进入太空的人,也不再是人了。
《三体》毕竟是科幻小说,或许说服力欠佳,但现实呢?1967年,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名叫罗恩·琼斯的高中教师为了让学生透彻理解什么是极权、什么是纳粹,就在班上开展了一个模拟极权社会的游戏,只用了五天这个班就成了一个微型纳粹德国,每个学生都自愿放弃自我和自由,融入至高无上的集体,并对集体目标充满宗教般的狂热,这个实验当时几乎失控。
所以,在世界末日、荒岛幸存的大背景下,物资资源的客观现实基础和新集体的共生目标共同作用下,现实世界的道德基础和价值观已经不适用,新集体迫切需要一个拯救自己的“上帝”,就如同《三体》的流浪舰队和纳粹实验一样,绝大部分、甚至是所有人都会迅速融入新的集体,并以新集体的目标为共同道德基础,所以构建小王这样的极权社会或许真的用不了五天。
—3—《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群体极端排斥理性和逻辑
《一出好戏》中有很多让人觉得荒唐的桥段。比如:众人轻信专家关于世界毁灭的观点,选举小王当“王”并任凭欺凌的原始社会,把正常人当成“疯子”的残酷现实,等等。但如果用《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的观点来分析,很多情节的设计却颇有深意。
群体心理学研究认为:群体是盲动、急躁、冲动易变的,群体很容易被极端情绪感染,让个体丧失独立思考能力,去相信同一件不可能、也不合逻辑的事。这时群体会丧失理性,不相信生活中的日常逻辑,只看到他们认为应该看到或是他们希望看到的东西,并将其视为绝对真理。
1523年6月,占星家预言泰晤士河将猛涨,整座伦敦城将会被淹没。预言在盲从者喋喋不休地重复中迅速扩散,引起了全民恐慌,伦敦城所有民众迁徙逃亡,剩下一座空城。即使是富有学识的神职人员也不例外,一位教堂院长用极高的代价在高山上修建了一座城堡,贮存了两个月的生活必需品。然而,泰晤士河并没有在预期的日子暴涨。在这场闹剧中,群体的盲目、冲动、不理性使一个谣言迅速升级到无法控制的局面。
无独有偶。法国大革命时,一个看热闹的厨子,在群体的怂恿下,满怀神圣心情的杀死了正在为精神病患者擦口水的监狱长,仅仅因为人们暴动需要一个“敌对分子”宣泄;法国国民公会那些知书达理、慈软宽和的开明人士,不仅投票通过杀死他们自己的提案,还将炮口对准老人和小孩,而他们竟然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神圣的,是为了给被他们残忍杀死的人们谋取幸福,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不在这个被极端情绪感染的群体中,人们会无限惊讶于这些激烈言辞的偏激极端与自身行为的极度不合理,而在这个极端情绪感染的群体中时,人们就会丧失基本思考能力,相信一切不合情理的事情,并用最极端的行为来维持这种不合理。当极端情绪群体消失或解体,人们会迅速冷静,并且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行为。历史上很多类似的事件发生后,人们都以自己当时“疯了”或是“鬼神附体”的借口来搪塞这种不理性的冲动。
如果按照《大众心理研究》的这些观点去分析,《一出好戏》构建的“荒岛幸存模型”很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4—《疯癫与文明》:“疯子”不过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
故事中,男主马进、小兴、小王一起发现了可以救援他们的大船,小兴不想回到现实变回被人瞧不起的“狗屎”,为了维持他和马进在岛上的光鲜地位,小兴想出诬陷小王“疯了”的计策,而所有人竟信以为真,无人质疑,结果小王就“被疯了”,以致后来想告诉大家真相的马进也“被疯了”。
这么荒诞、低劣的骗局,为什么能成功,而且当事人明明清醒,却无法自证“清白”。上文从群体心里学角度分析了一些原因,但其实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对疯癫和理性有着更加深刻和一针见血的研究。他认为:疯癫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社会事实,是一部分人对另外一部分人的判决,是一群人对另外一群思维方式与之不同的人的孤立,理性一直对疯癫专权,它一直压制、监视、监禁疯癫。
举个例子:病理上有“色盲”人群,可是怎么才能知道我们看到的世界是真实的,而色盲看到的是错误的呢?万一“不色盲”的大多数才是真正被大脑欺骗的“色盲”生物呢?其他动物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吗?“疯子”也是如此,不过是他们的思维方式与大众不同,而被大众孤立而已。
假设你被人恶意报复送进精神病医院,你该怎么办?
你惊悚万分,大声哭闹:我是正常人,结果换来医生一记麻醉针;你理性地和医务人员沟通:我是某大学学生,智商测试140,数学全校第一,是正常人,医生却不屑的说:旁边那个流口水的老头还是著名教授呢,又是一针。所以,你只能积极配合医务人员,佯装吃药,不要引起注意,趁医务人员不备逃出医院。这种情节,既有《飞跃疯人院》的故事,也有老公强行把老婆送进精神病院的现实案例支撑。所以,小兴、马进拉拢欺骗大多数人,制造小王“疯癫”这个“事实”并不困难,小王也无法自证清白,后来的马进也一样。
此外,剧中还涉及到货币超发、通货膨胀、投机经营等经济理论体系,婚姻、繁衍的人口理论体系和“掩盖真相、一切都是团结协作”的胜利者书写历史笔法等诸多可深入推敲分析的细节,这里不再一一赘述,只简单谈一下《一出好戏》的几处败笔:一是故事的最大忌讳——情节破绽。电影开始对陨石撞击地球的灾难刻画不够,没有产生让人绝望的氛围,所以众人海上遇难后轻易相信世界末日的剧情,很难让人信服。这一点应该多学习好莱坞灾难片灾难前的氛围营造,让恐慌情绪蔓延出来,把观众带入到电影的恐慌之中。二是幸存者生活困境的营造力度不够,没有体现出人们在绝望中的情绪反映,让人觉得后续剧情发展突兀,有点不合理。三是马进最后在荒岛醒来,唯独女主在等着他的剧情太狗血,完全不现实,画蛇添足。总体来说就是细节的冲击力不够,这部剧“渤导”下了很大的“棋”,可是缺乏丰富的细节支撑,没能实现他的雄心,也就不足为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