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无求品自高。
一、又一阵剧痛从腹腔深处蔓延开来。以她以往的经验,这次疼痛应该属于中级痛,咬咬牙疼一会儿,就过去了。她微微側了一下身体,将双手放在腹部,将双腿蜷缩。
最近她越来越习惯这种疼痛的感觉,甚至把这一阵阵的痛分了等级了。瞬间的痛为轻度三级;需要咬咬牙挺一会儿的为中度二级;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为重度一级,每经历一次,她都为自己的坚强而骄傲。
现在,疼痛稍稍好一些。她把枕头稍微抬高一些,这样她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对面公园。正值五月,公园铁栅里上蔷薇开的正艳,如画似锦,她似乎都能闻到她们香气,每次看见心中都有一份喜悦油然而生。
住院一个月了,隔窗看花成了每天的必修课,也她最幸福时刻。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平时总在抱怨工资太少,房子太小,老公没本事,孩子学习不好,幸福似乎只是别人家的,给自己的太少。而此时,她发现每天能看见窗外的花,能喝一碗米糊,能自己去厕所,甚至能痛快的放个屁,都是无比幸福的事。
2号床的李姐出院了,她有点舍不得。李姐直肠长了瘤切除了。那天李姐还给她看照片,坏死的组织一大堆,都一并切除了。她说这些似乎在说别人家的事。李姐每天依然给我们讲段子,依然每天涂口红。
刚插胃管时,她的咽喉极其不舒服。李姐就教她做吞咽的动作,让胃管与喉管慢慢适应。李姐说人要学会和病痛和谐共处,让病痛成为成长的加速器。
二、
3床的老两口又开始逗嘴了,他们是病房里老顽童。大妈说想吃粥了,大爷说:早饭时问你,你说不吃,现在又想吃了。大妈撒娇的反驳道,你不说我想吃再吃嘛?大爷挑逗道:你想吃也不给你吃了。不一会大爷就把粥买回来了。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大妈32岁那年因心脏病被大夫判刑活不过三年,没想到被大爷照顾到现在,今年都67了。大妈说她每次犯心脏病昏厥,大爷都在身边。怎会这么巧?大爷说他就是大妈的贴身保镖,随时守护。原来爱情真不需要豪言壮语,不需要宝马奔驰,只需一个“相看十日仍不厌,守的一春有三秋”足以。
自从生病以来,先生每晚都来陪她。她调侃他,结婚十几年没想到两个人到病房才过上二人世界。平时白天大家都忙工作,晚上回家忙孩子,都很少在一起聊天。先生的工作忙,应酬多,经常深夜回家,还醉醺醺的。多少次她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倍感绝望。
谁知这场病又让她重拾甜蜜。因为长时间的被禁食,使她对食物无限向往。有一次她对先生讲都不知道水果是什么滋味了,哪怕用舌头舔舔都好。先生听了,转身就买来十几种水果,一个个剥给她。她舔了一下葡萄,口腔了酸酸的,津液四溢,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随之而来是一阵急催的咳嗽。先生吓坏了,又束手无措。看着他茫然所错的样子,她仿佛有看见曾经相恋时那个羞涩帅气的大男孩,泪水顺着眼角淌下。她说:久违了这种味道。
三、
她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医科大硕士毕业,年纪三十左右。她个子不高,大眼睛,不笑不说话,病房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住了一个月的院她们也混熟了,她直接叫她晶晶。
但昨天傍晚她去医办室想询问一下病情。谁知推门进去,发现晶晶正一边哭一边写病历。发现有人进来,她忙抬头擦拭了一下眼泪。她看见晶晶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晶晶,你怎么了”。
原来,晶晶妈妈两年前因急性心梗去世了。今天爸爸打电话说血压高了,胸闷。她想请假回家,可科室里本来就病号多,大夫少,中青年的大夫就更少,实在没人可以替班。晶晶说妈妈走的就特别突然,连和她道个别都没来得及,我不能再错过爸爸。可作为一个医生我又不能丢下这群病号。你可知“子欲养而亲不在”的苦。
当她回到病房,看见年近七旬的父亲已经把晚饭买来,心中一股暖流。白天先生上班,都是父亲来照顾她。其实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好。从她记事起父母就无休止的吵架,有几次父亲甚至还动手打了母亲。她并不太了解他们吵架的原因,但她讨厌母亲如祥林嫂一般的絮叨,痛恨父亲大男子主义的霸道,这个家她早已厌倦。虽然工作后她也不断的给家里寄钱,但很少回家。父亲本来就长年在外工作,偶尔回家也是在‘硝烟战火’中度过,所以她和父亲关系疏远,少有联系。要不是这场病,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她父亲有多疼她。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人最大的教养,是原谅父母的不完美》,当时觉得很有道理;但后来想如果题目改成《人最大的教养,是原谅儿女的不完美》,是否觉得很可笑。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天性,子女对父母的爱是本分。父母子女既然人世相逢一场,就莫论短长,只管深深相爱吧。
四、
此时外面阳光明媚,那一片蔷薇开的正是娇艳欲滴,人们似乎早已忘记昨夜那场暴雨。
蔷薇花开情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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