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们啊，就像是阳光渐渐从踝边爬向眉梢，是我一睁眼就看得到的美好。
世间有万种语言可以表达万种心绪，文字可以化成利剑，让疼痛一点一点溢出来，也可以是腻人的甜，让人百般缠绕，坚信无畏和美好。指点江山、评议时事的时候我们都看似滴水不漏，无所不能，但当笔触延伸到我们身边的人的时候，那些真真切切生活在你身边的人的时候，我们总是显得笨拙。至少我是这样的。但写作总是离不开你的生活，而你的生活，就是他们呀。没有他们，叫什么生活。所以，很难得有这份心境，有这份勇气，跟不相识的你们，聊聊这些年，我的朋友们。
我是一个慢热的人。上学这些年，呼朋引伴，相识甚欢的场面鲜少在我的生活图层里上演，我常常是那种，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和出去做操，不离开座位的人，旁边的许多人总是一下课就簇拥着一大群浩浩荡荡地奔往小卖部或者是卫生间，又或者是利用紧凑的十几二十分钟，出去耍一下。但我是很少的。或许是不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又或许不喜欢主动加入。我常常觉得被动的人是会死得很惨的，因为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愿意，你只是拘泥于自己的别扭和爱面子。没有人来邀请你一起玩，没有人来拉你的手说希望你加入，于是你就不知道怎么跨出那个一张课桌一条板凳画出的圈子，两排桌子隔开的小过道里，人群喧闹着过去，推搡着过来，所谓的情谊在一拳一掌间升温，共同话题也在叽叽喳喳中探头，而你就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看着来来往往的浮华，错过了许多。最后还是没能长成大家所津津乐道的，活泼开朗的人啊。
尽管这样，但还是庆幸，每一个上学的阶段，总有一个要好的人，陪你捱过那段名叫长大的时光。
【一】
上小学的时候，我跟S要好是很多人知道的。
记得那时，她们家住在她外婆家的房子里，而她外婆外公，在县城舅舅家住。我们两家离得不远，而且去上学的路上，总会经过她们家。所以，每个上学的早上，我通常和另外的一个小伙伴噔噔地骑着脚踏车去S家门口喊门，他们家房子很长，院子很大，得到回响之后我们就又噔噔地把脚踏车骑进去，等她吃完饭一起上学，然后放学了就会揣着口袋里今天的零花钱去小木屋那里买零食，边骑着车，一路吃回来。因为把时间挪去买零食吃零嘴了，所以我们常常完美地错过放学高峰期，然后三个人，一人一车，霸占着整条小路，浩浩荡荡地赶回家。
现在回想起这番情景，总感觉那是发生在星期五下午的事儿，大概人们对星期五的情结是万年不变的吧。也有可能，记忆中星期五的零花钱好像会多一点，我们会跑到一个大一点的商店去买吃的。我跟S很要好，我们会分享很多彼此的秘密，也会在彼此的家中玩很多我们自己发明出来的游戏，我们彼此的父母也很熟识。当年热衷于芭比娃娃和成人世界的我们，会一起为那些洋娃娃缝制衣服和扮过家家，也会自己捣腾出家里的东西，重新摆好，偷偷穿上妈妈的高跟鞋，按照从电视剧上学来的成人世界的规则去玩角色扮演。会约着这个周末你来我家，下个周末我去你家，会为了周末在一起多玩一会儿而跟妈妈多磨一点时间出来，希望可以五点半回家而不是五点。我记得啊，我不只一次地因为回家晚而被妈妈骂过。我也一直记得，我们跑到小港口去划船，去我家前面的海边玩，去你家院子摘杨梅的那段时日。那时我们都还未长大，撩起裤腿，亮着小脚丫，在软软的沙滩里踢踢踏踏。
怎么可能没有交恶的时候呢，我们从没有正面争吵交锋过，因为我们最擅长的，是冷战。我记得我们交手的六年里有无数次冷战，但现在细想，却想不起任何一个确切的缘由。但也罢，还能因为什么呢，我们没有恋人上的冲突，没有成绩上的较劲，引爆战火的，只可能是那一点点生活上的细碎。我们都很有耐力的，冷战能持续好久，没有哪一方先示好的话，战争是没有归期的。但我们好也好在，只要一个人先讲话，哪怕一个字，那些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冰封的时日，就可以消失不作数。有时候，一个微笑，就足够了。而我们也默契地，不再重提当初那件让我们冷战的事。谁记得当初是因为什么冷战呀，走走走，小木屋的爷爷那儿又在卖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 。。。
我们就这样，陪伴了彼此六年，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我们两个商量着，我们应该要成为结拜姐妹，但不记得后来因为什么不了了之了。但庆幸这样的一种陪伴，出现在你我还是少不经事的时候，平淡的，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的，而我们，都能记得彼此，那张孩童的面孔。
【二】
我初中还是在小镇上读的。比小学时的圈子再大一点，有很多新面孔，也有很多旧面容。Z是我们二班的副班长，而我是学习委员。事后我们聊起当初两个人是怎么熟络起来的，总是理不清那根线。所谓无解。但我们，也真的很好。Z是一个男女通吃，活泼开朗的人，做事也真的是那种热情尽责的人，她皮肤有些黑，被班里的男生调侃的时候，也能梗着脖子跟他们插科打诨，玩得一片热乎。大家都喜欢她，她也真的值得被大家喜欢。我和Z是固定的饭友，初中的时候我们是前后桌，我是前，她是后，常常她忽然有事要跟我说的时候，就直接掰过我的肩膀，两颗头靠在一起，叽叽喳喳，然后笑得不亦乐乎。我认为我们之间这样的互动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常常上课的时候也斗胆这样，当然了班主任的课除外，因为我们都怕他。我们一起吃午饭，静校时间也待在一起做作业，有时候也会在一点多的时候跑到操场去走一走，聊一聊，或者嚼根雪糕，再配点八卦，谈点理想。记忆里是夏日午后的阳光，投射在浓郁的树伞上，影子下掺和点斑驳的亮光，再一些轻轻的话语，爽朗的笑声，就是那个年纪独有的味道了。我们是不曾吵过架的，好像。Z是个很容易就守不住秘密的人，但这样的人偏偏她手里握着很多方方面面的小道消息，所以，幸而有她，我初中三年，也算站在了校园信息更新的前沿，班里谁跟谁怎样了，初三的哪个学姐跟谁谈恋爱了，我都是通过她后知后觉才知道的。我仍然记得这个孙子谈恋爱的时候，那一脸含羞带笑的样子，记得她把一套送男友的杯子不小心摔了一下，那立即就红了的眼眶，也记得她分手的时候，那一脸伪装不了的难过。我一直觉得Z活得挺真实的，不矫揉造作，不无病呻吟，很简单很乐观。临近中考的时候，大家都顶着一中的梦想压力很大，毕竟在我们那种小县城，一中就是最高学府了，是父母眼中值得炫耀的谈资，和好学生眼里应该有的光芒，我记得那阵子Z有些奇怪，有些刻意疏远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拉来一问，才知道这孙子觉得自己的成绩上不了一中，反正高中也不能在一起了，那就提前疏远好了。很让人哭笑不得的说辞，但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Z很幽默大方，但少女心汹涌的时候，也会哭鼻子，而且是那种没有缘由的哭鼻子。Z总是叫我阿M，闽南语中伯母的意思，也记不清缘起何处了，但总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是这个昵称，让我们变得亲密，让我们成为好朋友，相互依靠。
十五六岁，那个散发荷尔蒙的年纪，我们一起度过了开始有竞争意识的三年，见证了彼此的初恋，在一个个熄灯的夜晚挤在一张床上诉说少女心事，也开始有了梦想和远方。
【三】
第三个主角，是高中好友B，原来在大一快要结束的尾巴，回望高中三年，记忆才是真正分毫不差。
我跟B一起出去，常常被人说长得像，听多了，我们也就哭笑不得了。因为，很明显的不像好嘛。B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们高中的时候都怀揣着出省去大城市的梦想，不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分数最终还是把我们留在这里了。但现在，B立志要考香港的研究生。她是一直向往香港的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高考一结束后我们几个人就立即办了港澳通行证，但事情一拖再拖，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未能够踏进那个浮华的城市。上学的时代，搭伙吃饭是件很神奇的事，我和Z、B都是通过吃饭这件事而感情升温的，那时候，下课的铃声想起，就立即拿起校卡和钱包顺着人潮浩浩汤汤地往北门奔去，校门口向右拐就是学生街，挑挑拣拣后，选定一家，说很多话再搭配好吃的饭菜，于是每天的饭点都成了让人期待的时刻。炎热的夏天吃完饭会去阿布那里买一杯3Q百香果或黑珍珠奶绿再回教学楼去，或者在绿洲书店翻翻有没有新到的杂志，或者坐在新华书店的地板上吹着空调翻着书度过难得的半个小时。圈子就这么大，走过的路就这么多，但日子的沉淀，倒是积攒出了一层革命情谊和惺惺相惜。B有别的朋友圈，那种我不在其中的朋友圈，但我们还是一如既往。我们会在周五周六一起去逛街，会在等红绿灯的空隙看到对面电视墙上好看的电影宣传片而突然跑去对面看电影，也会在某个月考前夕复习得烦躁的晚上偷偷跑到小操场的秋千上荡来荡去，看着星星月亮和远处的万家灯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清爽，且快活着。我是个喜欢的书不喜欢外借的人，但会想要让她也看看我这阵子喜欢的书，我们那些恢弘远大的理想会在外人面前紧闭牙口，但会很兴奋的告诉对方。我们啊，好像很信赖对方。在高中时很少说那些我想你我爱你的话，到了大学，却常常把挂念和爱意挂在嘴边。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会用书信来述说自己生活的近况。在许多个不为人知的深夜，我们交换过压箱底的美好和难堪，而我相信，我们还会在一起走很久很久，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都说女生需要朋友就像草原上的动物需要族群一样，只是不想被孤立。但是，至少到现在，我还没有拼命地去融入哪一个圈子，以某种目的。我至今还没有过呼朋引伴的巅峰时刻，我朋友也不多，但她们，都是我用真心换来的，在这个讲究人脉和人际关系网的快速发展的时代，以现在的我而言，自然是没有什么竞争优势的，但就是这样的我，很庆幸，每一个阶段，都有一个合适的人，陪我一起长大，和我一起交换生活的琐碎，一起体味生命的庸常。
我们的足迹漫及生活的许多角落，拼凑成记忆的原貌，供我回忆，推我前行。
而你们啊，就像是阳光渐渐从踝边爬向眉梢，是我一睁眼就看得到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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