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乔远寒把自己蜷缩成这白色苍茫里的一个黑影。他跪在父亲的坟墓旁,他的悲伤如一条翻涌着的河流寻着归处。想这红尘之中有几人能同梦,同眠到同穴?听缠绵悱恻,看卿卿我我,这世间有谁与你永远悲喜相和?
凛冽的西北风卷着乔远寒单薄的衣衫,这一刻风雪归他,悲伤归他,孤寂归他……他忽而站起来,他从漫天风雪里跑过,他似乎要冲破这天造出的网:“寒云,寒云……”他跌倒了再爬起来。
乔远寒跑到了车站,他挤上一辆公交车。当汽车到了西街站,他不待公交车停下就跳下了车。他跑回宿舍,打开寒云宿舍的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寒云坐在书桌旁读书,她看着自己笑:“远寒,你去哪里了?”
“寒云,我错了,我不会再对你发脾气,我再也不会了。不管以后我们的日子再苦,我都不会让你受苦……”乔远寒慢慢地靠近书桌,他去握寒云正在翻书的手,可他握住的是虚空。
“远寒,你妈和夏沫过来看你了。”刘国庆把范美娟和夏沫带到了寒云宿舍门口。
“刘师,”乔远寒转身拽住刘国庆的胳膊:“你见寒云了吗?她告诉过你,她去哪里了吗?”
“我也是刚回来一会儿。寒云不是上班去了吗?”刘国庆看着乔远寒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担心。
“寒云走了,她走了……”乔远寒没有理范美娟和夏沫,他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他整个人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远寒,”刘国庆忙把乔远寒了起来:“这么大的风雪,寒云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可能出去买菜了。”他安慰乔远寒,他看得出来,寒云是真心喜欢乔远寒。
乔远寒摇头:“她走了,她不要我了。”他的眼眶红了:“我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我让她跟着我受苦……”
范美娟今天过来,就是看姜寒云有没有离开:“我早就对你说过,姜寒云是个没见识的农村人。她和你好,就是想利用你,就是觉得你有利可图。现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就一脚踹了你。”
范美娟握住夏沫的手,她把夏沫拽到乔远寒面前:“远寒,只有夏沫对你是真心的。她一直在等你。”
乔远寒转身,他看着窗外的漫天大雪:“刘师,你帮我看一会儿门,我去接寒云。”
范美娟又拽住乔远寒:“乔远寒,你醒醒。那个农村女子走了,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你放开我。”乔远寒甩开了范美娟的手:“寒云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离开我的。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管你?”范美娟生气地看着乔远寒,她没有想到,远寒竟然如此悲伤。这份悲伤让她做母亲的心瞬间生出柔软来:“远寒,这世上有的人出现在你生命中,就是促进你成长和洞察世态人心的。姜寒云就是这样的人。你和夏沫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范美娟伸出手,小心地去触碰乔远寒的脸。这一刻,她想用一颗母亲的心去贴近他。她觉得自己了解男人,远寒的伤心只是短暂的:“只要你和夏沫结了婚,你就不用担心下岗。我们调动工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乔远寒推开了范美娟的手:“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我会等寒云回来。”
“你果然是乔家的……”范美娟气的说不出话:“你等,你好好等……”她和夏沫走出了厂区:“夏沫,姜寒云已经走了,该是你尽力的时候了,用你的深情打动远寒。”
“阿姨,我知道了。”夏沫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她觉得像乔远寒现在这种状态,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她会温暖他,让他忘了姜寒云。
乔远寒从这一天开始住进了寒云的宿舍。他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他依然在大街上蹬着三轮车。他边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边四处打听寒云的下落。他会一再回想,寒云和自己说过的话。他确信,寒云定有什么苦衷。他相信寒云会回来,所以他愿意等。
乔远寒过春节的时候也没有回自己家。当城市里爆竹声声响起时,他一个人从变换的楼梯上了碳化三楼。他站在三楼的平台上想寒云。九七年的除夕,他和寒云上零点班,她靠在自己身边,他们并肩看这城市的烟火。
乔远寒想到这里,鼻子发酸。他看着烟花在空中绽放又黯然凋落。原来繁华散场,徒留的是一场难言的悲凉:“寒云,你到底在哪里?”
此时的姜寒云蜷缩在李家村小小的楼房里,在她的身旁堆叠着做好的衣服。因为对缝纫机不是太熟悉,她经常被老板娘批评。老板娘批评她时,老板总会替她求情。但她觉得,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比如老板娘批评姜寒云做的衣服,针脚不匀,缝合线不直,袖子上的有问题时,老板会说:“哪有人天生就会的?”
老板会趁机帮寒云调缝纫机的针脚,给缝纫机滴油。当然男人的手会不安分地碰姜寒云的手,或者他假意俯身在寒云身后,指导寒云如何做衣服。那时候他厚厚的嘴唇几乎会捱到寒云脸上。
“寒云姐,别看了,我明天帮你修改!”小王比寒云小一岁,她家在山区。为了节省路费,小王连着两年春节没有回家了。
“小王,你想你父母吗?”姜寒云问,她手里握着乔远寒的照片偷偷地掉眼泪。她在想,远寒是不是已经和夏沫在一起了?远寒的工作调动怎么样了?
“我想又能怎样?我得赚钱养家。”小王叹息着:“姐,你要小心咱们老板。”
“哦,”姜寒云应了一声,她知道在外面不能说太多的话。她能感觉来老板不是一个正经的人。
“姐,我们这里以前有个小姑娘怀孕了,然后被老板娘赶走了。”小王边提醒姜寒云,边脱了鞋准备上床。
这时候有人敲门,姜寒云打开了门,是老板。这男人睁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他的脸红着,一嘴的酒气。这个春节,老板娘回浙江去了,留着这个男人守店。
“小,小王,你,你出去给咱商铺门口贴对联去。再拿串炮,放了炮再回来。”老板指挥着小王。
小王边穿鞋边看了一下眼姜寒云。
姜寒云连忙紧跟在小王身后:“我去给你帮忙。”她想跟着小王一起出去。
“姜寒云,你留下,我给你说个事。”老板拽住了姜寒云,他顺手关了房间的门:“你做的衣服,不合格的太多了,怎么办?”
“我可以修改。”姜寒云边说边往后退。
“修改?你知道,我们到了服装旺季,一天要批发多少件衣服?我老婆很想辞退你。”男人打了个嗝,一股浓浓的酒味:“我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他的脸往寒云脸上凑。
“那我就不干了。”姜寒云看着男人向自己身边走来,他的眼睛里有着让她恐慌的光芒。
“现在工作哪里有那么好找的?我给我老婆说说,让你年后帮我们发货。就你这模样,这身段……”男人的手又来摸寒云的脸。
姜寒云后退着忙躲开:“我,我没有销售经验。”她想往门口跑。
老板笑了起来:“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只要你跟了我,我给你转正,你不用再领学徒工资。”他向姜寒云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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