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路

        父母给予生命，降临在人世间，出身不能选择，可人生的路能自己走，是走是跑，是左是右……

        他的父亲读过几年书，认得些字，早些年离家闯荡，后来不知为何瘸着条腿回来了。村里人问，他父亲说是做杂活儿从高处跌落了，在那时候，农家人没有劳动力可是被看不起的，村里人背地里叫他父亲“孟瘸子”。后来一个富商要招个识字的先生去记账，村长听说了想起来他父亲，想着一瘸子也着实可怜，便推荐了他父亲去做记账先生。几年之后他父亲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便请媒人张罗媳妇儿，因为是个“读书人”，懂些笔墨，虽然是个瘸子，倒也说了个不错的姑娘，这姑娘便是他的母亲。

        夫妻倒是恩爱，他也本该有和别人一样的家庭，幸福美满，可在他母亲怀胎五月时候，他父亲被打了个半死让人抬了回来。富商传言他父亲偷取银两被逮住了，念在为自己做事这么多年份儿上，饶他父亲一条命。他母亲抱着他已经昏迷不醒的父亲，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哭了好几个时辰，几日之后，他父亲便去世了，他母亲要去官府报官，被村民拦着劝告。无奈官商勾结，方圆十里那富商都是只手遮天，他母亲数日以泪洗面。几个月后他出生了，对，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和他母亲相依为命，且生来便身体羸弱。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他母亲只好带着他嫁给了一个单身汉，那汉子人高马大可有个喝酒打人的毛病，后来日子也过的不顺，汉子更加嗜酒如命。他从小看着这个男人醉醺醺的回家，然后对他母亲拳打脚踢，他也问过他母亲，为何不带着他离开这地方，他好怕，可他母亲只是抱着他哭，默不作声。那时候，一个普通农妇哪来的本事养活一个身体羸弱的孩子，他得吃药养身子。

        后来他慢慢的长大了，因为他母亲从始至终没有为那汉子生下一男半女，所以他和他母亲一直被那汉子打骂，他母亲越来越郁郁寡欢，最终也离他而去。没有盛大的葬礼，只是简单的席子裹住埋了，他那天哭哑了嗓子，眼睛也哭的通红，他想起来别人的墓地都有墓碑，他也想为他母亲立一个，踉跄的找来木头，用手扒拉了一个坑，把木头立在里面，可他不识字，他用沾满血的手将木头轻轻抚摸着，那时候的他多么无力。

        后来汉子将他卖了，他连着卖身契一起去了一家府邸做仆人。自始至终他都记得他答应过他母亲的话，要好好活着。因为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所以免不了责罚，有次正巧被府邸主人看到，一问原由，见这孩子年纪也小，心生怜悯，便叫他做小公子的书童。他初次畏畏缩缩的见到那小公子，小公子好奇的望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两个目光连接在了一块儿，小公子让他别怕，说有自己在，会让他衣食无忧的，他当时心里暖暖的。

        他陪着那小公子识字，陪着那小公子玩乐，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很多个夜里，他躺在床上，对小公子的生活羡慕不已，对自己的身世抱怨连连，心情复杂的进入梦乡。他以为就会这样过一辈子，可时在乱世，哪来的安稳一说。

        有一日土匪袭来，烧杀抢夺，半个城都染满了鲜血，他跪在地上求马上的土匪小头目放过他，哆哆嗦嗦的掏出积攒多年的钱财，土匪小头目戏谑的望着他，片刻之后问他想不想做个土匪，潇洒快活，他吓得摇了摇头，这让那土匪很不满意，冷哼一声拔出了刀，他怕了，祈求土匪放过他，他愿意加入，头磕的砰砰作响。土匪戏谑的笑了笑，让他跟在屁股后边，他唯唯诺诺的跟着，看着这帮恶魔为所欲为，他突然疯狂的觉得这才是人生，掌握着别人的生死，他眼里没有了以往的畏惧，增添了些嗜血的疯狂。

        十几年后，听闻乌鸦山上贼匪出了内乱，有个人“篡位”干掉了老匪头，成了乌鸦山的新匪头，对，就是他，他变得张狂无畏，浑身上下布满了刀疤，从前羸弱的身体变得强壮，眼神藏着毒辣。他带着几百号土匪无恶不作，杀人放火。

      故事的最后，乌鸦山土匪被朝廷派兵剿灭，那位将军正是当初那个小公子，那个被父亲藏在暗房的孩子。他被重兵围住，将军认出了他，眼睛通红的问他为什么要落草为寇，他笑了笑说没觉得土匪有什么不好，放下了手上刚刻好的木头，抬头看着将军，他觉得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该有个体面的死法，提起刀插进了心脏，

        他回忆了一生，想起来叮嘱他好好活着的母亲，想起来他素未谋面的父亲，想起来那个没有童年的他。手打翻了桌子，木头掉到了地上，泥土和鲜血沾满了木头，如当年一般情景，不同的是这次木头上多了些字，你觉得是什么呢？